早春
2020-09-17叙事散文周施梅
-这个季节,开始有意思了。沉睡了一冬的草,经了春风吹,欣欣然醒来,很快就会绿茵茵了。迎春花早就萌出了鹅黄的花骨朵,风中抖动着,似乎要绽开。没过几天,果真开了。薄如蝉翼的黄色小花瓣,开成小家碧玉一般清秀含蓄的花朵,一颗一颗,星星似的,缀在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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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开始有意思了。沉睡了一冬的草,经了春风吹,欣欣然醒来,很快就会绿茵茵了。迎春花早就萌出了鹅黄的花骨朵,风中抖动着,似乎要绽开。没过几天,果真开了。薄如蝉翼的黄色小花瓣,开成小家碧玉一般清秀含蓄的花朵,一颗一颗,星星似的,缀在细长弯曲的枝条上。 早春,虽还有些寒意,沉闷了一冬的人,大多会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急于去感受春天的气息。 沿着那条曾经弥漫着薰衣草香气的石子小径,静静走一会儿,再停下,闭目,会有一种感觉,似乎正走向一个神秘花园。花园里,大约总会有些秘密,有些故事发生。唐伯虎有幅画,画的不就是发生在花园一角的故事么?好像是个大户人家的花园,有假山,亭子,当然应该还有许多植物和花草。也是个早春,花还没开,树上也还没长出新叶,花园里还很冷清。一位女子坐在假山石旁,绿色的衣服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的一点胭脂红色的衬裙。绿中隐约着这点红,显得很妩媚。女子的神态也极其妩媚,这妩媚,大约是因为她身边的男子。男子身体微微前倾,端了一杯茶的手伸向女子。女子伸出一只纤手接茶杯,又好像扭昵了一下,头侧向一边,有些含羞,不看男子,眼睛的余光却分明又在注意他。他们的话语我们听不见,却又仿佛听见了许多。故事在花园一角,在他们的春天里悄然发生着。 现在的城市里花草多,树也多,却没有一棵栗子树。有棵栗子树多好啊!栗子树长得树干粗壮,早春之后,就会逐渐枝叶繁茂。栗子树开的花也特别,像插满头的淡绿凤钗。最可爱的是结的栗子,起初是个带刺的绿球儿,简直就是一个个缩成团的绿刺猬,那么可爱,让人很想握在手里,却因着那些细密的尖刺不敢碰。秋天,栗子熟了,早已变得颜色褐黄的外壳,像是珍藏着宝物的柜子,忽然打开了。一颗颗棕红油亮的栗子从壳里骨碌出来,紫檀珠子似的,利索地滚落在树下的草丛里,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蓦然看到一颗,放它在手心,油亮的棕红,润泽得真让人如获至宝一般兴奋。 乍暖还寒的早春,竟孩子似的想念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一棵结果子的树。大约人老了就会有着孩子一般的童心吧?走在早春里的老人,为着生命中迎来的又一个春天,并不会雀跃,只是慢慢走着,想着,饱经沧桑的脸带着点喜悦。 此时是寂静的,微风轻拂。侧耳聆听,还没有长出绿叶的植物的枝条与嶙峋的假山石相蹭磨的声音,像古老岁月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声音,有着某种暗示。继续行走,穿过竹林丛中的小径时,轻风夹杂着细微的窸窣声,像是竹叶在窃窃私语。间或听到几声婉转的鸟鸣,大约是两只鸟儿在比赛谁唱的更动听,一声比一声动听,有着孩子一样的顽皮,让人听后愉快得要笑出声了。 还是走的更远些吧!那将会看到更多的风景。 河边的柳条儿在风中荡着,荡着,河边就起了层薄薄的轻烟,绿意朦胧。荡着的柳条儿,影影绰绰的,像是要走出来穿着绿衣裤、腰身纤细的妙人儿。 阳光开始在大地上跳舞,新耕的田地散发出土地特有的芳芳。冰冻融化的河流波光涟滟,多么像少女的明眸,流动出让人心醉神迷的神韵。大片的麦田像铺展开来的绿地毯,呈现出那幅著名的摄影作品《莱茵河》一般的宁静。不远处的树林边,一间低矮的小屋,让人想到童话里的七个小矮人。 久坐办公室里的人,尤其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这时,很需要走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一个看上去是从城里走出来的年轻女人斜坐在山坡上,姿势与梵高画里的女人有些相似。只是这女人穿着一件玫红的外套,一条浅灰颜色的围巾挡住了大半个脸,只剩了一双水汪汪、含着点幽怨的大眼睛,有些发呆地看着远处。她坐了一会儿,大约觉得乏味,起身离去了,只留下一个玫红的影子,像一朵有心事的云渐渐远去,让人遥想。 她应该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走走,总比坐着发呆好。也许再过上一段时间,桃树杏树开花了的时候,这玫红的影子又会出现了。或者不是玫红,而是穿着淡蓝或乳白的风衣,在桃红柳绿的堤岸走着,迈着舒缓而有节奏的步子,身边多了个人陪伴。桃红柳绿的景色里,时不时地,莺声燕语,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带点磁性的男中音。那时天很蓝,阳光暖暖的,万物生长,爱情也一样在生长。 这个季节的田野,像是没有成熟的青涩女孩,让人充满期待。梵高不在这里,他最爱的金黄色也还没有涂抹到日光和麦田里。夏天尚未来临,那些金黄色只能在梵高的画上热烈。 早春的色彩是淡雅的,一抹梨花杏花的雪白,点点桃花的粉嫩,丝丝细柳的碧绿,被一条清溪氤氲成水墨画。新生的花草,色彩很快就会艳丽起来,开到荼蘼花事了,夏天就来了。那时,仿佛是谁在天地之间哗啦一下扯开了一幅色彩丰富的画,尤其是日光和麦田里的金黄色,不就是梵高画里的吗?被这些金黄色耀得有些晕眩后的人们,谁能像如梵高所描述的那样:“有被蓝色夜空中的一盏大煤气灯照亮的一个阳台,与一角闪耀着星星的蓝天。“那将是多么浪漫而诗意的夜! 那是可以肆意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向着黑夜坦露的季节。每一个夜晚,水中的鱼儿一样,光滑的身体在松软的床上舒展,任夜色漫上来,柔纱一样覆盖了身体,思绪却挣脱了这层柔纱,在暗中游曳。往昔的痛与乐,萤火虫一般纷纷而至,清晰得让人失眠。 还好,有月光透窗,清洌如水,随之心神澄澈,不由得想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那样的夜,万籁俱静,只有月光与清泉,人也如月一般柔,如水一般清。 喜欢有月的夜,喜欢窗外枝桠斜逸的景致。只是这时的月有些清瘦的,有点忧伤,像位面目清矍的文弱书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即使我不去找你,难道你就不来找我,或者给我个音信?是因了这多情而又矜持的女子幽怨么?月亮不肯圆。等到女子与恋人终于团聚,花儿开了,月也圆了。花好月圆,人儿成双,夜因此温馨而浪漫。 虽说早春尚有寒意,这时的天气却大多晴好。从郊外回来的人,带回了些田野的印象,心情也如晴好的天气。藤蔓交织的庭院,有了些绿意,流泻着清新气息,仿佛是要拥抱归来的人。下午的阳光透过白色窗纱投射到床上,勾勒出的形状,像幻灯片上的模糊图案。细看去,是月光下的竹子,有些朦胧。竹叶正随风微动,忽然又换了图案。一泓泛着波光的水,星星点点的,似乎是小鱼小虾,旁边还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儿。看着,看着,有了睡意。 梦里,月圆。墙角的一丛竹,数枝梅,青翠,妩媚,香风细细。梦外,阳光暖暖,和风徐徐,春天刚开始。
这个季节,开始有意思了。沉睡了一冬的草,经了春风吹,欣欣然醒来,很快就会绿茵茵了。迎春花早就萌出了鹅黄的花骨朵,风中抖动着,似乎要绽开。没过几天,果真开了。薄如蝉翼的黄色小花瓣,开成小家碧玉一般清秀含蓄的花朵,一颗一颗,星星似的,缀在细长弯曲的枝条上。 早春,虽还有些寒意,沉闷了一冬的人,大多会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急于去感受春天的气息。 沿着那条曾经弥漫着薰衣草香气的石子小径,静静走一会儿,再停下,闭目,会有一种感觉,似乎正走向一个神秘花园。花园里,大约总会有些秘密,有些故事发生。唐伯虎有幅画,画的不就是发生在花园一角的故事么?好像是个大户人家的花园,有假山,亭子,当然应该还有许多植物和花草。也是个早春,花还没开,树上也还没长出新叶,花园里还很冷清。一位女子坐在假山石旁,绿色的衣服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的一点胭脂红色的衬裙。绿中隐约着这点红,显得很妩媚。女子的神态也极其妩媚,这妩媚,大约是因为她身边的男子。男子身体微微前倾,端了一杯茶的手伸向女子。女子伸出一只纤手接茶杯,又好像扭昵了一下,头侧向一边,有些含羞,不看男子,眼睛的余光却分明又在注意他。他们的话语我们听不见,却又仿佛听见了许多。故事在花园一角,在他们的春天里悄然发生着。 现在的城市里花草多,树也多,却没有一棵栗子树。有棵栗子树多好啊!栗子树长得树干粗壮,早春之后,就会逐渐枝叶繁茂。栗子树开的花也特别,像插满头的淡绿凤钗。最可爱的是结的栗子,起初是个带刺的绿球儿,简直就是一个个缩成团的绿刺猬,那么可爱,让人很想握在手里,却因着那些细密的尖刺不敢碰。秋天,栗子熟了,早已变得颜色褐黄的外壳,像是珍藏着宝物的柜子,忽然打开了。一颗颗棕红油亮的栗子从壳里骨碌出来,紫檀珠子似的,利索地滚落在树下的草丛里,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蓦然看到一颗,放它在手心,油亮的棕红,润泽得真让人如获至宝一般兴奋。 乍暖还寒的早春,竟孩子似的想念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一棵结果子的树。大约人老了就会有着孩子一般的童心吧?走在早春里的老人,为着生命中迎来的又一个春天,并不会雀跃,只是慢慢走着,想着,饱经沧桑的脸带着点喜悦。 此时是寂静的,微风轻拂。侧耳聆听,还没有长出绿叶的植物的枝条与嶙峋的假山石相蹭磨的声音,像古老岁月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声音,有着某种暗示。继续行走,穿过竹林丛中的小径时,轻风夹杂着细微的窸窣声,像是竹叶在窃窃私语。间或听到几声婉转的鸟鸣,大约是两只鸟儿在比赛谁唱的更动听,一声比一声动听,有着孩子一样的顽皮,让人听后愉快得要笑出声了。 还是走的更远些吧!那将会看到更多的风景。 河边的柳条儿在风中荡着,荡着,河边就起了层薄薄的轻烟,绿意朦胧。荡着的柳条儿,影影绰绰的,像是要走出来穿着绿衣裤、腰身纤细的妙人儿。 阳光开始在大地上跳舞,新耕的田地散发出土地特有的芳芳。冰冻融化的河流波光涟滟,多么像少女的明眸,流动出让人心醉神迷的神韵。大片的麦田像铺展开来的绿地毯,呈现出那幅著名的摄影作品《莱茵河》一般的宁静。不远处的树林边,一间低矮的小屋,让人想到童话里的七个小矮人。 久坐办公室里的人,尤其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这时,很需要走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一个看上去是从城里走出来的年轻女人斜坐在山坡上,姿势与梵高画里的女人有些相似。只是这女人穿着一件玫红的外套,一条浅灰颜色的围巾挡住了大半个脸,只剩了一双水汪汪、含着点幽怨的大眼睛,有些发呆地看着远处。她坐了一会儿,大约觉得乏味,起身离去了,只留下一个玫红的影子,像一朵有心事的云渐渐远去,让人遥想。 她应该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走走,总比坐着发呆好。也许再过上一段时间,桃树杏树开花了的时候,这玫红的影子又会出现了。或者不是玫红,而是穿着淡蓝或乳白的风衣,在桃红柳绿的堤岸走着,迈着舒缓而有节奏的步子,身边多了个人陪伴。桃红柳绿的景色里,时不时地,莺声燕语,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带点磁性的男中音。那时天很蓝,阳光暖暖的,万物生长,爱情也一样在生长。 这个季节的田野,像是没有成熟的青涩女孩,让人充满期待。梵高不在这里,他最爱的金黄色也还没有涂抹到日光和麦田里。夏天尚未来临,那些金黄色只能在梵高的画上热烈。 早春的色彩是淡雅的,一抹梨花杏花的雪白,点点桃花的粉嫩,丝丝细柳的碧绿,被一条清溪氤氲成水墨画。新生的花草,色彩很快就会艳丽起来,开到荼蘼花事了,夏天就来了。那时,仿佛是谁在天地之间哗啦一下扯开了一幅色彩丰富的画,尤其是日光和麦田里的金黄色,不就是梵高画里的吗?被这些金黄色耀得有些晕眩后的人们,谁能像如梵高所描述的那样:“有被蓝色夜空中的一盏大煤气灯照亮的一个阳台,与一角闪耀着星星的蓝天。“那将是多么浪漫而诗意的夜! 那是可以肆意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向着黑夜坦露的季节。每一个夜晚,水中的鱼儿一样,光滑的身体在松软的床上舒展,任夜色漫上来,柔纱一样覆盖了身体,思绪却挣脱了这层柔纱,在暗中游曳。往昔的痛与乐,萤火虫一般纷纷而至,清晰得让人失眠。 还好,有月光透窗,清洌如水,随之心神澄澈,不由得想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那样的夜,万籁俱静,只有月光与清泉,人也如月一般柔,如水一般清。 喜欢有月的夜,喜欢窗外枝桠斜逸的景致。只是这时的月有些清瘦的,有点忧伤,像位面目清矍的文弱书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即使我不去找你,难道你就不来找我,或者给我个音信?是因了这多情而又矜持的女子幽怨么?月亮不肯圆。等到女子与恋人终于团聚,花儿开了,月也圆了。花好月圆,人儿成双,夜因此温馨而浪漫。 虽说早春尚有寒意,这时的天气却大多晴好。从郊外回来的人,带回了些田野的印象,心情也如晴好的天气。藤蔓交织的庭院,有了些绿意,流泻着清新气息,仿佛是要拥抱归来的人。下午的阳光透过白色窗纱投射到床上,勾勒出的形状,像幻灯片上的模糊图案。细看去,是月光下的竹子,有些朦胧。竹叶正随风微动,忽然又换了图案。一泓泛着波光的水,星星点点的,似乎是小鱼小虾,旁边还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儿。看着,看着,有了睡意。 梦里,月圆。墙角的一丛竹,数枝梅,青翠,妩媚,香风细细。梦外,阳光暖暖,和风徐徐,春天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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