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消失的村庄.拉拉车
2021-12-28抒情散文张燕
张燕一条弯弯曲曲的沙土路,两边长满了高大的沙枣树。树旁是碧绿的麦田,一院矮小的土屋就在这绿阴丛中,后院有几株桃树,院门口则有棵几人围抱的大杏树。麦田边的一棵大杏树底下,停着一辆两只轮子的白色的杨木车,我们这里的乡下人叫它架子车,也叫“拉拉……
张燕
一条弯弯曲曲的沙土路,两边长满了高大的沙枣树。树旁是碧绿的麦田,一院矮小的土屋就在这绿阴丛中,后院有几株桃树,院门口则有棵几人围抱的大杏树。麦田边的一棵大杏树底下,停着一辆两只轮子的白色的杨木车,我们这里的乡下人叫它架子车,也叫“拉拉车”。
在牲畜和农机具缺乏的那时,架子车是最重要的运输工具,我曾无数次地看见在乡村小路上的农人们,手里拉着两根车辕,一条皮带搭在肩上,车里装满了货物,身子匍匐地前行着。春天里往地上运送种子、肥料,夏天会稍闲一些,秋天拉麦子、秸秆,冬天拉送柴火。经常使用架子车的农人,由于一个肩头长期拉皮带,走起路来肩头是有一点斜的。拉拉车是很多农村人岁月的辛酸和痛苦的印记。 记忆中姥姥家有一辆白杨木架子车,多年的劳作已使它伤痕累累,被闲置在一边。在缺少玩具的童年,这辆拉拉车就担当起了很多角色。 那时,我能想的起的玩具是一把红缨枪、一只拨浪鼓、一副小铜叉和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娃娃。木制的弹弓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舅舅做的,我们拿着它打了不少麻雀。而姥姥给我那个又脏又小的洋娃娃缝制了好几套衣服,我整天抱着它换来换去。我依然记得多年前一个夏日的傍晚,我跟妈妈去逛街,在小城百货公司的柜台里,看到一个会眨眼睛、小翘鼻子、梳着棕色卷发、身穿粉色纱裙的洋娃娃,那一刻起,我再也不想往前走了,要求妈妈给她买下这个价值6元钱的洋娃娃,可工资微薄的妈妈拒绝了。我的脸紧贴着柜台玻璃,鼻子压得扁扁的,望着对面的洋娃娃坐在百货公司的地上大哭,引来很多人的目光,最终还是没让妈妈改变主意,低头抽泣着回了家。以致多年以后,每次看到满街扑面而来的玩具时,我仿佛又看到那晚回家时伤心欲绝的自己在路灯下沮丧的身影。后来,在乡下姥姥家,拉拉车冲淡了我缺少洋娃娃的忧伤,我有好几年春夏的时光是在辆车上度过的。 每年春天,我就迫不及待地把它推到小院门口的老杏树下,铺上碎花布的小褥子,那似乎就成了童话中的小屋,一个独自属于我的天地。这个童话小屋也成了周围伙伴们的中心。每日躺在里面,望着悠远的天空飘过的云彩想一个小女孩的心事,头顶的杏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常有一个小伙伴推着我和其他小伙伴一蹦一跳,这时,拉拉车就成了跷跷板。我们在沙枣花飘香的弯弯小路上唱着童谣你追我赶。在和伙伴们过家家时,拉拉车有时是我们的房子,有时是新娘坐的大花轿,而让布娃娃躺在里面,它就成了一只大大的摇篮。我们可以把拉拉车随意想成成人世界里的东西。 我会在摇曳的轻风里沉沉睡去,直到小村炊烟四起时被姥姥唤醒,枕边飘落零星的花瓣。有时拉拉车像一位老爷爷,静静地停在那里聆听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心灵世界。春天过去,初夏过去时,我真的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我甚至忘记了爸爸妈妈,是绝不肯回到城里的。盛夏来临时,没有那个人阻止我,可乐极生悲的事却发生了,那时,大片大片的树叶已经墨绿,杏子也快成熟了。一天我依然躺在拉拉车里抬头望着满树的杏子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吃到黄软绵甜的杏子时,终于忍耐不住想站在拉拉车上摘一颗,翻身正要坐起的时候,突然在碎花布褥子上看到一个正在蠕动的黄色东西,仔细一看是一个色彩鲜艳的毛虫。胆小的我立即被吓得哭了起来。从那天起,我第一次知道了毛毛虫的丑陋与华丽。从此后我再也不敢躺在拉拉车里,怕会有一只毛毛虫掉在我的脸上。这时,盛夏的农村也有更多更好的玩的东西来吸引我。但是,我依然舍不得把拉拉车从大树底下推走。一天清晨,一起奇怪的事件发生了,拉拉车的一个车轱辘被人卸走了,大树下的它看上去歪歪斜斜更加破旧不堪,尽管原本就只是我的一个玩件而已,可姥姥和姨姨舅舅们还是感到很可惜,大家又都在猜测小偷可能是谁,猜到了距姥姥家不远的一个庄子。这便是我所经历的第一次的盗窃事件。我想,从那个暑假,从发现那只披着华丽外衣的丑陋的毛毛虫和那次盗窃事件之后,我是真正的长大了,知道很多时候开心之后也还有很多不开心。那是在没有人教我的时候,初涉人世的开始。秋天来临的时候,我上学了。 继而,老杏树被砍去,拉拉车被劈了当柴烧,老屋被拆了。后来,过去那个村庄变成了城市的边缘。在一个晴朗的天气,我在过去的那个村庄的土地上,看到宽阔的柏油马路伸向远方,一位脚穿布鞋的老妇人挽着裤腿脸色茫然地坐在马路边正待修建的土地上放牧她的羊,这是我在那片即将消失的村庄上看到的最后牧羊人。
在牲畜和农机具缺乏的那时,架子车是最重要的运输工具,我曾无数次地看见在乡村小路上的农人们,手里拉着两根车辕,一条皮带搭在肩上,车里装满了货物,身子匍匐地前行着。春天里往地上运送种子、肥料,夏天会稍闲一些,秋天拉麦子、秸秆,冬天拉送柴火。经常使用架子车的农人,由于一个肩头长期拉皮带,走起路来肩头是有一点斜的。拉拉车是很多农村人岁月的辛酸和痛苦的印记。 记忆中姥姥家有一辆白杨木架子车,多年的劳作已使它伤痕累累,被闲置在一边。在缺少玩具的童年,这辆拉拉车就担当起了很多角色。 那时,我能想的起的玩具是一把红缨枪、一只拨浪鼓、一副小铜叉和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娃娃。木制的弹弓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舅舅做的,我们拿着它打了不少麻雀。而姥姥给我那个又脏又小的洋娃娃缝制了好几套衣服,我整天抱着它换来换去。我依然记得多年前一个夏日的傍晚,我跟妈妈去逛街,在小城百货公司的柜台里,看到一个会眨眼睛、小翘鼻子、梳着棕色卷发、身穿粉色纱裙的洋娃娃,那一刻起,我再也不想往前走了,要求妈妈给她买下这个价值6元钱的洋娃娃,可工资微薄的妈妈拒绝了。我的脸紧贴着柜台玻璃,鼻子压得扁扁的,望着对面的洋娃娃坐在百货公司的地上大哭,引来很多人的目光,最终还是没让妈妈改变主意,低头抽泣着回了家。以致多年以后,每次看到满街扑面而来的玩具时,我仿佛又看到那晚回家时伤心欲绝的自己在路灯下沮丧的身影。后来,在乡下姥姥家,拉拉车冲淡了我缺少洋娃娃的忧伤,我有好几年春夏的时光是在辆车上度过的。 每年春天,我就迫不及待地把它推到小院门口的老杏树下,铺上碎花布的小褥子,那似乎就成了童话中的小屋,一个独自属于我的天地。这个童话小屋也成了周围伙伴们的中心。每日躺在里面,望着悠远的天空飘过的云彩想一个小女孩的心事,头顶的杏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常有一个小伙伴推着我和其他小伙伴一蹦一跳,这时,拉拉车就成了跷跷板。我们在沙枣花飘香的弯弯小路上唱着童谣你追我赶。在和伙伴们过家家时,拉拉车有时是我们的房子,有时是新娘坐的大花轿,而让布娃娃躺在里面,它就成了一只大大的摇篮。我们可以把拉拉车随意想成成人世界里的东西。 我会在摇曳的轻风里沉沉睡去,直到小村炊烟四起时被姥姥唤醒,枕边飘落零星的花瓣。有时拉拉车像一位老爷爷,静静地停在那里聆听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心灵世界。春天过去,初夏过去时,我真的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我甚至忘记了爸爸妈妈,是绝不肯回到城里的。盛夏来临时,没有那个人阻止我,可乐极生悲的事却发生了,那时,大片大片的树叶已经墨绿,杏子也快成熟了。一天我依然躺在拉拉车里抬头望着满树的杏子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吃到黄软绵甜的杏子时,终于忍耐不住想站在拉拉车上摘一颗,翻身正要坐起的时候,突然在碎花布褥子上看到一个正在蠕动的黄色东西,仔细一看是一个色彩鲜艳的毛虫。胆小的我立即被吓得哭了起来。从那天起,我第一次知道了毛毛虫的丑陋与华丽。从此后我再也不敢躺在拉拉车里,怕会有一只毛毛虫掉在我的脸上。这时,盛夏的农村也有更多更好的玩的东西来吸引我。但是,我依然舍不得把拉拉车从大树底下推走。一天清晨,一起奇怪的事件发生了,拉拉车的一个车轱辘被人卸走了,大树下的它看上去歪歪斜斜更加破旧不堪,尽管原本就只是我的一个玩件而已,可姥姥和姨姨舅舅们还是感到很可惜,大家又都在猜测小偷可能是谁,猜到了距姥姥家不远的一个庄子。这便是我所经历的第一次的盗窃事件。我想,从那个暑假,从发现那只披着华丽外衣的丑陋的毛毛虫和那次盗窃事件之后,我是真正的长大了,知道很多时候开心之后也还有很多不开心。那是在没有人教我的时候,初涉人世的开始。秋天来临的时候,我上学了。 继而,老杏树被砍去,拉拉车被劈了当柴烧,老屋被拆了。后来,过去那个村庄变成了城市的边缘。在一个晴朗的天气,我在过去的那个村庄的土地上,看到宽阔的柏油马路伸向远方,一位脚穿布鞋的老妇人挽着裤腿脸色茫然地坐在马路边正待修建的土地上放牧她的羊,这是我在那片即将消失的村庄上看到的最后牧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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