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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黄土里的老家 (组章)

2021-12-28抒情散文赵国宝
黄土里的老家(组章) 赵国宝打庄窠老家的建筑没什么稀奇。一般是先打庄窠,后盖房。房的后檐就坐在庄墙上。那墙有尺五来厚、两丈多高,全都是趁秋后的湿黄土打的。说来也怪,老家人盖房用的是椽和檩,打墙也用的是椽和檩,只不过打墙用的椽和檩是活……
       
黄土里的老家(组章)

         赵国宝          打庄窠   老家的建筑没什么稀奇。一般是先打庄窠,后盖房。房的后檐就坐在庄墙上。那墙有尺五来厚、两丈多高,全都是趁秋后的湿黄土打的。说来也怪,老家人盖房用的是椽和檩,打墙也用的是椽和檩,只不过打墙用的椽和檩是活动的,是暂时的工具,而盖房的时候,椽和檩架在房顶上,就再也不动了。所以是先打庄窠,后盖房——这也是一种非常不错的统筹方法了。   咱们就先说打墙。老家的庄窠一般打十四工,十六工就是特大型了。所谓一工就是一堵墙。打一堵墙可不是想打就能打好的,必须得请大匠人。且说谁家的娃要分家了,就得打一座新庄窠。秋后,娃他爹就忙开了。先提一斤点心去请风水先生,毕恭毕敬。待风水先生看好位置后,先要酒席答谢。下来又要去请阴阳先生,看看动土的日子。日子定了,就请亲戚、请庄间人,见人就散纸烟。等到那天到了,就同过大事情一样操办。动工的前几天,妇女们先过来帮忙。烧火的烧火,和面的和面,炒菜的炒菜。庄还未打,美餐已齐备,真可谓是“粮草先行”。几笸箩花卷,几案板包菜,几盆猪肉丸子,几盆凉粉。就凭这阵势,庄间人到那天都不约而同的到齐了。
  开始打庄了。匠人指点,先深挖四个大坑,栽了四个大檩子。然后平放了两根椽,组成一个长方形。中间的宽度,就是墙的厚度。为了滴土不漏,还要在椽和檩之间夹两块厚木板,再加木楔逼紧。只见匠人又眯了一只眼,从这边往那边看,说“成了”,小工们就开始挖土打墙了。另有几个,赤红着脸,提起石杵子,在湿土上狠狠的打。垫满了一层土,夯实了,又垫一层。直到码上十几根椽,墙有五尺左右了,就要换椽。上面打一层,下面取一层,反复不已。墙越打越高,椽越移越高。换上五次,庄墙的高度就够了。这时只听匠人下令“卸”,众人忙取掉椽和檩,“哗啦”一声,一堵漂亮的墙就露出来了。然后又移动檩子,左移右,右移左,一堵又一堵,两三天工夫,一座新庄窠就落成了。   一座漂亮的新庄窠,标志着它的主人真正成家立业,另起炉灶了。
             高房   不知什么时候起,老家人都在庄窠的北角修了高房。没有月光的晚上,站在院子中心望去,北斗正好在高房顶上。   要修高房,先得修一眼窑。老家的窑分两种,一种是在崖茬底下挖的,用来堆放杂物;另一种是专用泥坯砌的,用来储藏粮食。高房底下的窑就属后类。这种窑非常坚固,顶上摸成平的,就成了高房的地基。同样,为了牢靠,修高房时要慎之又慎,要修得十分轻巧。为了达到这个要求,高房的椽和檩一般都较细,而且必须是那种野生的钻天杨(这种木头轻,虫又不打。)其次,墙要砌得薄,一律是小型的专用泥坯一层层砌上去。最要紧的是,匠人必须是十分高明的,十里八乡就那么几个,得请几趟才顾得上来。匠人是小个头,瘦腰身,敏捷如猿。那么高的顶上就他一个人运作,小半天工夫,一座高房就修成了。搭了梯子下来,身上不粘一点泥。
人住在高房里面,可以四处瞭望。村里老榆树上的喜鹊窝,草垛上的麻雀,山坡上漫过的牛羊,都可尽收眼底;谁家的鸡下了蛋,驴唤着草,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上中学的时候,我学会了吹横笛。黄昏时候,就在高房里吹了起来。先是《满江红》,再是《扬鞭催马运粮忙》。听到笛声,伙伴们都叫起我的名字来。我却装作不知,一直吹到月明星稀。   最难忘的是,一个人坐在高房里看一场暴雨。那时我正埋头于一本小人书,突然一声炸雷,窗外布满了蛇形的闪电。接着,一堵白生生的雨墙铺天盖地而来,整个世界都在雨中发抖。我的心也悬提了起来。电闪雷鸣,,怕是奶奶说的雷公真的来了,谁干了坏事就揪谁的头。这时,我不由得把头蒙进了被窝,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天放晴了,雨后斜阳,燕子翩飞,草虫鸣叫。那种天籁,又让我一人独享。            安地宫
  俗话说:“太岁头上不能动土。”有一天,三爸家不知怎的,却动土了。不知什么原因,三妈犯了病,胡言乱语,呕吐不止。三爸赶紧叫来了孙家川里的孙阴阳。一罐茶之后,白胡子的孙阴阳开始给三妈把脉,说是动了土犯了煞,要安地宫才行。   这天晚上,三爸家就要安地宫了,这在村里可是一件大事。太阳一落山,各家的大人小孩都聚到了三爸家。孙阴阳和徒弟们开始忙碌了起来。有的捏泥人(太岁),有的在石头上画符,有的熬火面,有的寻找五谷粮食,有的找生铁。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孙阴阳才歇缓了一口气,端起早已凉了的那盅茶,连连说这盅茶真香——却不知道黑蛋早已在茶罐里放了一撮水烟。   开始安地宫了,孙阴阳先和徒弟们念了一段经,然后把全村里的攒劲小伙编成安宫队伍。只见孙阴阳口里念念有词,手里拿着“太岁”,把“太岁”的胡子理了理,小心翼翼的放入“宫”中(“宫”就是院子里挖的一个小方坑),并在旁边放上朱砂、生铁和五谷粮食(麦、豆、糜、谷、燕麦),安放好之后,叫人赶紧填土埋了。然后,一场浩大的表演就开始了。小伙子们有的当牛,有的拉犁,有的拿着鞭子,几十个人在院子里犁起“地”来,满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孙阴阳却拿起一把老扫帚,在蒙着被子的三妈身上猛打,口里不断地念:“走,退!”另有一个徒弟,一只手里拿着火把,另一只手里抓起火面,专往屋角的黑暗处打,打一把火面,腾起一阵大火。直至半夜时分,火面打完了,“犁”地的也乏了,安宫就结束了。这时,三爸才开始招呼村里人,一顿“夜汤”(其实是浆水面条)是少不了的。只见大家狼吞虎咽,一人“喝”完一碗“夜汤”,就各自散了。   因此,我们老家人也把安地宫的叫混夜汤的。现在想来,那可是一种特别的驱鬼活动了,也是生活困难时对病人的一种心理安慰。不知老家现在还有没有“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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