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诗意的乡村

　　每周都要回乡下，周五下班后急急忙忙赶到车站，挤上拥挤的公共汽车，这时候灼热的下午阳光正斜斜地从车窗西边照进来，各种各样浓重的汗味和不得不接触的陌生人的身体里无法抗拒的滚烫，像空气一样包围着我们。 　　婆婆家被簇拥在成片的玉米、小麦和果树中间，又是独门独户，下了车，沿着地埂走过几片麦地，再穿过已遮住了头顶的两块玉米地，就可以看到门前那条只能走一辆架子车的小路。果树的葱郁把小路挤得非常狭窄。顺着小路喊一声，马上，三岁的女儿就会像蝴蝶一样飞出来扑进怀里。 　　婆婆已经做好了晚饭。搬出小方桌，放在露天的院子中央，再搬出五六个小凳子，一家人围在桌子边吃饭，饭菜简单，稀饭馒头，往往还会有一两个从房后地里刚刚摘来的黄瓜，或者一盘芹菜，鲜嫩的绿让人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就吃得太饱。夕阳西下，夏日的炎热已渐渐退去，放下碗筷，急不可耐地要在天黑之前去房前屋后转转。 　　房屋四周的果树和庄稼已成墨绿，今年的果子结得繁盛，枝头挂满了苹果和梨，还有葡萄、李子、山楂、核桃之类，果实的香气在黄昏凉爽的清风里到处弥漫，有醉人的香甜沁人肺腑。婆婆的菜园也很丰富，白菜、萝卜、茄子、辣椒、黄瓜、油麦菜、生菜、菠菜、韭菜、葫芦、豆角、西红柿，或是麦田的地头，或是在果树下的空地，总之是把能利用的空闲地都利用了起来。于是每顿饭都有大盆小盘的几样绿菜，把我们的胃撑得滚圆。房子南边的茄子和生菜尤其惹人眼馋，茄子紫中透亮，生菜绿中泛黄，在城里是难以买到的。离房子十几步的东北角有一棵核桃树，高大壮实，叶子大如手掌，把果实巧妙地隐藏起来。据说核桃树有特殊的香气，不生虫子，苍蝇和蚊子也不敢在树下逗留，是夏日乘凉的天然保护伞。
　
　　黄昏，布谷鸟的叫声清亮浑远，偶尔一两声能把黄昏敲出回声来。蛐蛐的叫声清晰有力，一直不曾间断，它们在什么地方我看不见，但是走在哪里那种“曲，曲……”的声音都在耳边环绕。燥热散了，乡村渐渐宁静，远处谁家的狗汪汪叫上几声，接着就有牛拖着长长的尾声跟着叫上一声。现在，在乡下狗和牛已经远比那些年少多了，它们的叫声在这黄昏的宁静里只能算做是一种点缀吧。街头，东明的女人扯着嗓子在叫他家的娃子吃饭，声音极高，整个村子都像是被这种尖利的叫声惊得动了一动。 　　树梢轻轻摆动，四周高高的杨树围成一个巨大的四方形，成为房子之外更大的房子，包围着我们。被树木包围是幸福的，尤其是刚刚摆脱砖头混凝土坚硬的束缚之后，树木的包围很柔软，也很温情。快到十五了，月亮在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就爬上了树梢，尽管不圆，但在空旷的乡村上空，皎洁，开阔。 　　我们坐在苹果树下边吃水果边说话，婆婆说今年的制种玉米长势很好，一亩地可以收入一千多，又说今年的果子真稠，一家人吃到明年开春也吃不完。还说这些天，村里的人晚上都到滩上去捉蝎子。蝎子贼精，但在手电灯光下就愣住了，被人轻易地用筷子夹住，要能捉上二三两就能卖几十快钱呢。那蝎子我原是见过的，在堂叔家的院子里，高高的玻璃瓶子里蝎子密密麻麻抱在一起，灰黄也还有点透明，小小的家伙成百上千地爬在一起你撕我扯，看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但听说也有人用油炸了吃的，味道不错还能治病。婆婆说她哪天也要跟人家去捉，丈夫笑了，说你年纪大了，还是好好在家带孙子吧。 　　不知不觉夜深了，有点凉意，蛐蛐的叫声渐渐淡了。公公婆婆带了孩子进屋去了。我迟迟不想进去。丈夫看我意犹未尽，说干脆我们搬张床出来在苹果树下睡吧。正合我意，这样诗意的夏夜，还有比睡在苹果树下更惬意的事吗。

　　即使白天的气温高达三十五摄氏度，夜里，睡在苹果树下还是感到阵阵凉意，空气湿润，凉风习习。稀薄的一点月光就让夜晚增加了一点朦胧气息，似乎还有一些透明。晴朗的夏夜星星稀疏，云彩飘走的十分悠闲，天空像海洋般的沉静。静，连呼吸都嫌嘈杂的静笼罩下来……。 　　嚼着苹果淡淡的清香睡去，朦朦胧胧中一首诗走进了我的梦里：
　　睡在苹果树下
　　苹果，和苹果树上的叶子
　　在夜里，一样漆黑 　　可是
　　狗叫一声它动一下
　　羊叫一声它动一下
　　叽叽的虫鸣它也动一下 　　于是。整夜
　　我把身子挪了又挪 　　　
　　（2006年8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