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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的咒语

2020-09-17叙事散文房子
生长的咒语整个下午,他在想那片长满小杨树的土地,四周的泥土埋下了干生的葵花籽。那时,大人们告诉他:狭长黑皮的瓜子埋到土的下面,浇上水,就有向日葵的禾苗长出来。过几天,他就真的看到了自己亲手种植的植物,长出了大地。那一天,他内心充满了神奇的感
                     生长的咒语

整个下午,他在想那片长满小杨树的土地,四周的泥土埋下了干生的葵花籽。那时,大人们告诉他:狭长黑皮的瓜子埋到土的下面,浇上水,就有向日葵的禾苗长出来。过几天,他就真的看到了自己亲手种植的植物,长出了大地。   那一天,他内心充满了神奇的感觉,他知道,那一片土地是值得信赖的。一想起初始的际遇,就觉得那天的阳光是美丽的。他从那个遥远的下午走过来,没有了在田野里游荡的身影,那后来的阳光也在那心里颓废下来。他见得多了,遇到丘陵地带的干旱天气,刚刚长出的玉米、大豆、高粱枯萎在田野上。 “那个夏天的庄稼很多都死去了。”那一句话说完,就再不去想它。说完了,它就结束了。他知道后来,那田野里又有植物生长出来。一切又不足以那么令人悲伤的。它们一茬茬地长出来,而你作为它的旁观者,陪着一片不变的土地,看着它们的生死,看着看着,你已日益老去。   你从一幅画里看一个叫梵高的人画成的向日葵的样子,那时,大地上的颜色和光芒落进了他的身体里。他无意描摹客观事物,他笔下的那些事物的“表情,对于他的内心来说都具有“迫切性和吸引力”。梵高对它们的专注,让它们获得了另一种存在。每一粒泥土,每一片树叶,乃至于那些结在植物头上的果实,都参照了他内心的记忆,有了不一样的复活。   他站在这个下午的阳光下,看着藤蔓在摇曳的风中,那么疯狂的攀爬。“它要上到怎样的高度?它要赶往何处?那个未来的地方,对它们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或者,在他的内心已经洒满了种子。他记得那个叫梵高的男人在田野里劳作,他看到那个漂亮的女人,他深深被女人的美折服了。那个女人也是在原野植物摇曳的背景里,才具有吸引梵高的美吧。而女人拒绝了梵高的拥抱,他感觉到了巨大的伤害……  回到这个下午,他看着风,想着它从几百里之外的故乡,带来田野的气息。——他说:那是我多少次去过那个地方呀。现在,一想起它,它就在夕阳里,在大片庄稼包围的一个瓦房里。日渐暗淡的光在围绕着它,整个故乡就在那样一种微微浑浊的色彩里,降落到黑暗的暮色之中。   只是,他常常沉在万籁俱寂之中。他看到父辈们装满过田野生机的身体枯老了。他们在门前一块大石头上低低矮矮地坐着。新鲜而古老的冬日阳光从他们脸上划过,散发出迷离的光泽。他看到一个影子从他们身体里跑出来,蜕变出他们年轻时的样子。那时,村庄小路地面坑坑凹凹。这条土路的边沿,一口大锅正冒着缭绕的热气,锅底下干裂的木头燃起的火光,大片地舔食着黝黑的锅底,烈焰传递出的热量让整个大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着。随着锅上方飘散出来的热气,慢慢的熟肉的香味弥漫开来,那么浓烈的味道一下子把宅基上玩耍的孩子拽了过来。他们吸溜着鼻涕,馋涎欲滴,两眼冒光,直直地看着那口大锅里的肉……   他被烧锅的大人呵斥走了。迟缓地离开了,远远地看着煮熟的肉在那个面容黝黑两手操持的一双巨型筷子夹持,被弄到了一旁的黑釉色的盆子里。那些带着骨头的肉块堆积满了,高高凸起出来。他知道,晚上就有一顿美餐了。带着这个兴奋的想法,他飞快地沿着村路朝西边奔去。   他怀着对一顿美食的贪念,站在村西的一个小桥头。流水的响声从桥下跃上桥上,无形无迹地灌入他的耳朵。那水流的声音是急切的,那水的声音也仿佛来自他肚子里,那咕咕的响声经久不衰,而在离小桥不远处,两棵巨大的黑柳树,它们的叶子凋落已近,那些村人们每天傍晚都要带着一把竹制的扫帚,将落满地的叶子扫到一起,装进一条口袋里,背回家去,喂养他们饲养的绵羊……   植物和树叶化成了羊身上的肉,在他的幻念中,羊在田野间发出了荒凉而寂寞的叫声,而在来年的每一个初春,他都想起自己种过的向日葵,看到每一寸泥土里生长起来的花朵和野草,那些生灵的生命,都在这里交融着。在一个他看不见的空间里,那些消逝了的生命,它们的气息和味道,都是以及其隐秘的方式存在着的。有了这样的感念,他就会质问那些虚拟的反对他的人:“怎么知道那些花草没有携带别的生物的气息呢?”……   ——作为那时的孩子,他仍然记得在一个过年的节气里的吃相。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样的日子是不常有的,要等待一个长长的时间。在那个过程里,吃的欲望,让他在那些岁月里,寻求着鱼肉的香味。能吃到的猪肉是极少的,多会一点的是鱼。鱼大都不需要花钱来买,常年不干枯的水沟里,经常可以捉到鱼,而到了夏天有更多可吃的荤东西,比如田螺、青蛙、野兔子、麻雀……   现在,他想着自己这个肉身,容纳了多少自然界的生物,它渐渐地老去。正如他看到的两个老人,去了一间茅草搭成的灶屋,做晚饭了。老人抓了一把麦草引着锅底里的干木头碎片,火一点就大起来。外边的烟囱里从起初弄绸灰黑的变成青色的,最后就变成了若有若无的一缕了,它们一点点地在天空里消散而去。老人自言自语地说声:“锅开了,饭熟了”。而在那他的怀念里,过去的日月,变成一个个变形的图案,变成人头脑里独有的生命形态。而世界也正变成充溢他心头的巨大幻念……
2014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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