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分享] 祁连山南麓

　　　　　　　　　　　　祁连山南麓


　　西风带着霜雪和冰雨，从一个叫扁都口的峡谷中吹过来，穿越荒原和戈壁，浩浩荡荡地来到古城民乐。大风过后，随处是落叶、尘埃、衰败的草茎以及羊粪的颗粒。黄昏降临，灰白的雾岚散尽，天地空阔，狼群在河谷里集结，发出尖锐荒寒的呼啸。

　　我工作的单位是一所中学，学校临近洪水河，每日黎明，我跟学生在河岸边的乡村小路上跑步，一直跑到上游再转回来。那里堆积着大如野牛的石头，它们面目狰狞，神态恐怖，做出一幅奔腾汹涌的姿势，那样子仿佛是刚刚凝聚起来的白色巨浪。我时常看见有狐狸和鹰隼蹲踞在石头上，朝远方张望，目光凄迷、冷漠。秋天，高大的祁连云杉上挂着银白晶亮的冰凌，被阳光辉映着，宛若闪烁明灭的眼睛。

　　县城逼仄狭小，从城东走到城西，用不了10分钟。在秋阳明媚的日子，农民就赶着毛驴车，在街上跑来跑去，叫驴肆意鸣叫，犹如男高音唱腔。偶尔也能遇到青海的喇嘛，他们着红衣僧袍，半跪在树阴下，前面摆一些藏红花、羚羊角、冬虫夏草之类的高原药材，但从不叫卖，只是不停地转动手中的佛珠，安详、枯寂，神情像雪山海子。一个喇嘛曾送给我一把臧刀，刃口锋利，寒光闪闪，后来丢失了，在那个年月，我丢失了许多东西，包括爱情和友谊，还有梦，以及在梦中写下的诗歌。

　　24岁时，跟朋友去了一趟青海的果洛。那是一个藏区，很遥远也很神秘的地方。我们带着傻瓜相机，给几个牧民照相，他们笑着躲开了，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藏民说，照相机能吸走人的灵魂，把肉体变成骷髅。他说话时，脸上满是恐惧和惊慌。也就在那一刻，我真实地触摸到了青藏高原，在仰望中又多了一份敬畏的情感。我们那一次还去了天葬场，没有看到天葬的场面。那个上岗上伫立着刻有经文的玛尼堆，神鹰在天空中翱翔，地上的无名野花被秋风吹动着，发出窸窸簌簌的声响。站在山岗上，我突然感到了“苍茫”一词的分量：时间苍茫，岁月苍茫，历史苍茫，人生苍茫……

　　高原回到古城，我第一次接触到了有关宗教的书籍，比如《金刚经》、《心经》，还比如《圣经》、《古兰经》，几乎是每天黎明和傍晚，我都手捧那些著作，远眺南山，仰望山顶上的天空和白云。不需要任何仪式，我的目光就跟神对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