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埋头生活

　　　埋头生活 　　文＼惊涛拍案 　　有一段时间，我习惯于对别人指手画脚，品头论足。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完全是一个对着别人情绪激昂、夸夸其谈的“愤青”形象。我喜欢和别人争论，喜欢和别人激烈的交锋，我毫不客气地坚持认为，理不争不透，话不说不明，由此，我的好斗使我陶醉于自己的所向披靡。我认为，一个人生不逢时，远离了战争年代，无法纵横驰骋，那就快活一下嘴巴，在语言的战场上大刀阔斧过关斩将痛快淋漓一番过过瘾吧。 　　直到有一次，我又和一位亲戚交谈，说着说着，我峥嵘的好斗心理开始恣肆汪洋，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断地举出一个又一个例子，总结了一句又一句自以为精辟的话，那时，我逐渐进入状态，思路敏捷，妙语连珠。自我感觉很是微妙。我没有想到，对于我，向来是愿意在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人面前显摆的，但这次却不。虽然他可能听不懂，或者是不太明白，但我仍然能自如地沉浸于自己的滔滔不绝之中。正当我刹不住车的时候，我的亲戚，一个在车站上拉板车运货物的亲戚，微笑着对我说，你说的这些，都在理，也都很好，我就想问你一句：有用吗？ 　　我立刻哑口无言。是啊，这个问题，我还从来没有想过。 　　亲戚看我愣在那里，接着微笑着对我说，过日子讲究的是实在，因为这日子是你给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过的，你把别人的日子看得再清楚，要是用不到自己的日子里，那还不如省下唾沫暖暖自己的心呢。 　　我不服气，我说，我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很明白，很清楚…… 　　他哈哈一笑，说，能说的人，都认为自己是个明白人。事实上不是。道理每个人都明白，说起来都头头是道，但是，真要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说不可能。 　　他说，我就知道你说这句话。 　　我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当初，也是个嘴皮子，我们运输队没有一个人能说过我，村里也一样。我个人感觉着，这天下的人，比我差远了。直到后来，我们年底发奖金。队里一个老闷儿，平时一句话都没有，大家都拿他当个笑柄对待，因为他一说话，就磕巴，还着急，越着急越磕巴，大家就觉得很好玩，就起劲地逗他。但是，这次发奖金，就数他多。奖金不管你别的，只论你干的多少。我们那些人一直自我感觉很好，人前人后，都是人五人六的，但一发奖金，距离就拉开了。记得当时我一下子就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么？丢人有这么丢的吗？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人这一辈子，说多少都无关紧要，关键是你干了多少。 　　我无语。事实上，这话击中了我的要害。我之所以总在拼命地说，主要就是，心里不平衡，想把自己的不平用话说出来。 　　亲戚说，再过二十年，我相信，你就明白我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事实上，我当时就明白了。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和很多我认为很差劲的人相比，我的确日子混得很糟糕，我的话多，只是因为自己的愤怒，但是，愤怒能起什么作用呢？ 　　亲戚又说，也是从发奖金那天起，我就开始闭嘴，让自己彻底闭嘴，然后疯狂地干活，埋头拉车，埋头过日子。我不相信，我连老闷都比不上。结果，接下来再发奖金，我是全运输队发的最多的人。有了钱，我们家的日子，就宽松多了。所以，你记住一句话，说的多不如干地多，埋头过你自己的日子，比做什么都强。刮风下雨不知道，你干的什么还不知道么？ 　　我彻底闭嘴。 　　这些年，我在那些愤愤不平的日子，在那些绝望和感到极度失败的日子，在那些虚浮得要飘到天上的日子，我都极力劝解自己：埋头过你自己的日子，把自己的事情干好了，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