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秋叶一样飘逝了的表妹（修改稿）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26 编辑 <br /><br />　　表妹在世的话也该三十几岁了，她已走了二十多年，一向对数字不太有印象的我早已记不清表妹究竟是哪一年走的，走时究竟十几岁，甚而我已记不起她是在什么季节走的。
　　表妹叫霞，家人及亲戚便统称她小霞。霞妹是我二姨家唯一的姑娘，她上有四个哥哥，一家人把她看作掌上明珠，特别是我二姨，更是把她当作了不一样的心肝宝贝。二姨每次来我家，总会带上霞妹一起来。霞妹好像小我五、六岁的光景，她来了便加入到我们小伙伴的队伍中，一起玩过家家等儿时游戏。因为我家也是男多女少，我兄妹便特别喜欢她，觉得有她这个小妹妹在一起玩耍是很幸福的事情。其实更重要的缘由是霞妹自小就特文静、特懂事，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小精灵。
　　二姨家距我家上百里路，她一般是在小霞放长假的日子来我家，每次来了总会住上一段时间。当时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小孩子是不会太在意的，我们更关心的是如何在一起度过那贫穷岁月里特有的欢乐时光。
　　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夏天的事情，霞妹常跟随我们去地里拔草，当时我用废旧的轴承做了一辆独轮车，每次去地里时，我就让霞妹坐在我的车上，她却总是再三推辞，为的是不愿让我受累，她哪里知道我用自制的独轮车推她时的感觉不但不觉累，反而觉得兴奋异常呢！那时，我总觉得有她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小表妹跟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和兴奋，拔草的活计在我已成了一种轻松愉悦的事，丝毫感觉不到劳累和厌倦。
　　有时我去下河摸鱼，霞妹就蹲在河边帮我看管用湿泥垒筑的小鱼池，其实碗大的鱼池里并无几条像样的鱼，多半是野生的小白鲢，可霞妹却特听话、特认真地坚守着岗位，同时也不时地朗声笑着分享我摸鱼的乐趣。那时那刻，霞妹就好像是我请来的尊贵的观众，我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到摸鱼的整个过程中去，好让她从我这里得到最大的享受与满足。
　　霞妹爱美，她特喜欢那种红色的小蜻蜓，我便带她去村中唯一的一处荷塘里捕捉。那种小蜻蜓一般爱在午后停留在背阴的荷叶上，在塘边是难以捉到的，我时常是脱去短裤，麻利地下到水塘里，尔后再慢慢进到荷塘深处，小心翼翼地找寻着目标，等瞅准了，悄悄地从后面伸手快速捏住其翅膀，就算将其俘虏了。等捉的差不多了，便兴高采烈地回到岸上，每当看到霞妹灿烂的笑靥，我就有着说不出的滋润和甜蜜，好像只要让霞妹高兴了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殊不知霞妹早已潜移默化为我心中的一个小天使，让我为之振奋并对其宠爱有加啊！
　　霞妹渐渐长大了，长大了的霞妹出奇得懂事，二姨也把她当作了自己的骄傲。后来霞妹再来我家时，常帮我母亲做一些家务活，她说话做事的成熟竟成了母亲教育我兄妹的话引子和样板。我现在也想不通，当时那么少小的霞妹为何就那样不同寻常地懂事呢？难道冥冥中老天是在有意安排要在小霞离世后让更多的人记着她并深深地怀念她吗？
　　其他更多的事情我已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在霞妹长得最漂亮，做事最完美的时候，她却得了脑瘤——一种至今也让人特别担心害怕的病。当时二姨跑遍了省城医院，甚而从东北弄来偏方，也没能留住霞妹的命，霞妹还是走了，而且走得让人肝肠寸断。
　　是二姨后来告诉我，小霞走时就躺在二姨的怀里，当时她的眼睛已经洼陷得暗然一片，虽然她仍在努力地祈求着什么。当时的高烧已让她双唇起满枯白的泡泡，而她仍旧艰难地嚅动着干裂的嘴唇劝说家人不要为她难过，本是花季如梦的她却说着和她的年龄并不相称的简直大人也说不出来的话语，每一句都催人泪下心如刀割。
　　小霞真的走了吗？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这是多少年后还一直留在大家心中的一个疑问，特别是我二姨，神情恍惚地过了好多年，竟落下了一种精神抑郁症，至今也是常常魂不守舍神情迷离。也许二姨这一生都会这样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小霞的影子早已缠结在二姨的内心深处，谁也解不开，也无法再解开了。
　　今年的秋天来得早，雨水也多，让人总是心事沉沉的。这样的季节最易让人怀念什么了，我就时常为不断地怵然飘落在脸颊上的落叶而油然想起我那可爱的小表妹，我现在认定她一定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秋叶一样离开人世的，因为每一片落叶里都蕴藏了她那俊俏深邃却又充满祈求与无奈的眼神，那是一种让人心灵为之震颤不已而又痛苦怨哀什么的神灵之象。此时此刻，霞妹那双渴求而无助的眼睛，就正在我的脑海里切切地注视着我，挥也挥不去，并让我为之怆然泪下。
　　真担心在这样的季节里，我那并未有完全麻木的二姨能平安度过吗？
　　写完上面的文字不久，我二姨因要赶在农历的十月初一来给我外公外婆上坟，便提前来了我家。我谨慎地问起了小霞的事，二姨告诉我小霞是八零年走的，走时才14岁，如此算来应该小我三岁。二姨还告诉我小霞走时连口小棺材也没占，是用草席卷了草草入土的，如今老家要搞土地开发，这个十月初一要将所有的坟迁出，其中就有小霞的。二姨说这回要给小霞买口小棺材，并打算按鲁西农村的风俗给她结个阴婚。我分明看到早已苍老不一的二姨在告诉我这些事情时，骤急变化的脸色时而忧伤时而欢愉。
　　可不幸的是，在老家操办这些事情的我大表哥事后告诉我，当天动用了挖掘机找寻了大片的地方也没找到小霞的尸骨,毕竟二十五年的地迁水流世事沧桑，世间的事情都已物是人非，何况是在别一个阴森的世界呢？表哥说他不想也不敢把实情告诉给我二姨，免得让她的晚年再背上不堪重负的包袱，就编了一个二姨希望的美丽谎言，我想霞妹若是九泉之下有知必定也会理解我表哥的这分苦心的。
　　我是知道这个特别的秋天会让悲伤的人更加揪心，但没想到这个多雨的秋天于我二姨竟是如此的过不去。霞妹啊，霞妹，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怀念你，并将永远怀念下去吗？虽然你已像一道云烟一样永远消失在了别一样的长天厚土，但我认定眼前的秋天将定格在大家的心中，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