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浪迹南方的树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0 编辑 <br /><br />　　不知不觉的一晃又是好几年了。每次想起你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在那个固定的时段内打开电视，将开关旋钮旋转至北方A省电视台的卫视节目，在你时常主持的《历史的回音》栏目里寻找你的身影和声音。虽然说我在电视上找你的时间多半是一无所获，但我仍记得你曾经说过，作为这个栏目的第一现场采访记者的主持人，也常常有一种没有家，在外漂泊的感觉。你说每天台里工作上的事情是很多的，更多的时间是跟着栏目摄制组在外地东奔西跑，有时一出去采访就是十天半月。这些年来，只要你的容貌一旦出现在电视屏幕中以及闪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那颗早已平静下来的心总有一种难以表达的冲动，仍会感觉出你的善良与忧郁。说真的，我不该故意用那种方式对待你，对你这样如此的绝情，从而永远地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情意。
　　在重庆江北机场，我们的认识和见面只有那么一刹那就完成了。谁也不曾想到，几天后又是那么一声不响的结束。那天，我突然接到公司的一个紧急任务：由于地处北方的A省电视台《历史的回音》栏目摄制组来公司拍摄专题片，立即要我带车到机场接人。这类差事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这些年来我的工作就是同新闻单位、文化部门的记者及文化人打交道。我看了时间还有三个小时飞机就要抵达机场，但必须要提前出发。对前几年的重庆城市交通来说，市民们一直流行这样一句俗话：出门堵车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以为奇。如果有一天出门不堵车，那么就有不正常的事情在发生。路上三个小时的时间总得要打发，只好找一本书带着可以在路上翻一翻，我顺手从办公桌上抓起一本新出版的《诗刊》与驾驶员一起上路了。
　
　　第一次看见你时，我的确对你没有怎么在意。你的样儿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北方女孩那样个儿高大，反而更像南方女孩特有秀丽端庄。那时，你与你的几个同事正站在编导的后面，完全是一幅疲惫不堪样儿一直没见说话，仿佛是你们编导身后随身携带的行李被随便地扔在地上一样。那位编导的确也是个急性子，刚见面就只顾不断地向我讲解这次来拍摄专题片的基本意图。看见你和你的同事被凉在一边显得有些尴尬，我立即岔开编导还没有说完的话题，招呼你们一起都先上车再说。这时编导才回过神来笑呵呵把你们一一向我作了介绍。当介绍到你时，我看见你的眼睛只那么在我的脸上无所谓地过滤了一下，然后就将目光慢慢的移动到我手上，准确地说是移动到我手中正捏着的那一本《诗刊》杂志上。这会儿我发现你的眼睛忽然一亮，笑了：
　　“呵呵，真没想到，重庆的工厂还有人在读《诗刊》呀，是刚出版的吗？”
　　就是这意想不到的不痛不痒声音确实让我一时吃惊不小，但我也不甘示弱也不含糊地笑着回答了你：
　　“不就是一本破杂志《诗刊》么，难道只有你们北方人才有文化，才有卖的，才有人读？南方人就没文化，没卖的，也没人读吗？”
　　“咯、咯、咯……”
　　刚才还默默无语你现在终于被我回答激活了。上车后你换了一个人似的那么兴奋，并叫已经坐在旁边的同事与我再调换一下坐位，说是我们坐在一起好聊一些。坐在前面驾驶员旁边的编导听见后回过头看着我来也来劲了：
　　“嘿、嘿，陈老师，你真有办法呀！居然让我们的琴琴也高兴起来了，要知道呵，她呀，一上飞机就撇着嘴哟……”
　　这时候你的同事们也乐开了：
　　“是呀，琴琴，我们一起走了这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一个知己，你今天来重庆一下飞机就碰上了，我们好羡慕哟！”
　　你迅速接过话题：“是呵，是呵，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还想说些什么，都是些坏心眼呵，你们就别拿人家开心，更不要让陈老师为难了……”
　　我的确也没有想到你这个北方女孩竟是如此大方和可爱。
　　你从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就直接到了A省电视台，做栏目的采访记者，刚工作才一年多，也特别喜欢现代诗歌。后来，我才知道你也是A省文坛较为活跃的青年诗人之一。摄制组在我公司几天的拍摄过程中，你和我几乎是天天都在一块，谈论的话题当然离不开诗歌，每次也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我们也竟然忘了此时拍摄专题片的工作，编导还多次在现场提醒你注意力集中，又该轮到你现场采访上镜了。你说你对这部专题片充满了感情，这是一个寻根的专题片，影片里讲述的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国家“三线建设”中，一大批东北工人和工程技术人员背井离乡来到云、贵、川（现在重庆）参加战略大后方的建设，三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为当地的建设与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当年的那些年轻人现在都已经慢慢地进入了暮年，如今他们还好吗？东北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也时常怀念着他们。这时我才真正明白了这部专题片的所表达生命的内涵，也明白了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远来我们公司进行采访和拍摄，原来我公司直属的一家中板轧钢厂就是六十年代中期建成的，当时厂里绝大部分职工都是远道而来东北籍人。
　　你说诗歌对你的来说是那么的忧郁与兴奋，也常常为一首好诗感动得流泪。我们从北岛、舒婷到后来的先锋派诗人；从中国当代诗歌的迷惘到欧美现代诗歌的崛起等诗歌话题都成了我们连日来在一起探讨的兴奋点。当你知道十几年前我所发表的第一首诗歌处女作就是在你现在工作的城市《青年诗人》诗刊上刊登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大吃一惊之后笑了，笑得那么的甜蜜和开心。你说也许这就是缘分呵，中国这么大、这么宽，茫茫人海，如是不是缘分的话我俩今天怎么又会在这儿无意中相遇呢？
　　摄制组在这儿的拍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也就是说明天你又将踏上去另一座城市的征程。你告诉我，这几天来读了一些我近期所写的诗歌，很喜欢，并把它抄在了自己的日记本上作为永远的收藏。那一晚在公司为你们举办的欢送宴会上，你喝了许多酒，尽管我一直坐在你的身边，但怎么也无法阻止你喝洒。正当我再次把你酒杯拿下来的时候，你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拿杯子的手腕望着我，顿了好一会才小声对我说：
　　“你愿意跟我回A省？明天就一起回去……”
　　“什么？回去？说些什么呢！别逗人乐了。”
　　我看你这时的样儿感觉有些好笑，看来你的确是喝醉了。我一边松开你的手一边劝你别再喝这害人的酒呵。你沉默的一会儿很认真的继续说道：
　　“你真的认为我喝醉了吗？告诉你，没有！我现在头脑特别清醒。”
　　从你认真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中，我已经感觉出来你确实没有醉，这下该醉的却是我自己，我这次真的被搞糊涂了。你见我没有回答，又向我解释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到了A省，一切都由我来替你办，我会找老爸另外给你安排一个自己满意的工作，你现在这个地方的确不适应你。”
　　说真的我们才相识几天的时间，这么短呀！你了解我吗，我一切的一切。你大概感觉出我想说什么，又一次盯住我的眼睛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只在乎你的现在和未来。行，就OK！不行就拉倒。”
　　此时此刻，我算是第一次真正领教到了北方女孩的这种直来直去的豪爽性格……
　　后来，我终于没有答应你。在送你回宾馆的路上，我们之间的说话突然少了许多，在临近最后道别的时刻，我才告诉你明天上午我就不来送行了，我已经拜托驾驶员张师傅开车送你们上飞机。我的话刚一说完，你的眼泪就直涮涮地掉了下来，你抬起头来再一次望着我说：
　　“那把你的通信地址和手机号码留给我，好吗？我回去后给你寄一些我的照片来，只想你以后还能够记住我，记住我这位北方的女孩，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很歉意的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手机号码我这就给你，但通信地址就免了嘛！”
　　“你？那我就直接用挂号寄到你单位……”你的确太犟了，也许这就是北方女孩特有的犟劲。
　　我只好再次如实的告诉你：
　　“我也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岗位上接待你们了，再过几天我也将离开这个公司去其它单位应聘，开始一种全新的漂泊不定的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真的，别寄了。”
　　又一阵沉默之后，我发现你含着泪花的脸有了一丝冷静，并用期待目光再一次轻轻的对我说：
　　“能抱抱我吗？”
　　我不能让你最后一次失望而离开重庆。我点点头轻柔地将你拥入怀里，然后把脸深深的埋进你那乌黑的秀发里。这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你的整个身子在不停地颤动……
　　你走了，就像蓝天里的一场雨，一场雾。一周后，我也离开了公司，并更换了新的手机号码，也特地向原单位办公室的同事专门作了交待，今后不论谁找我，就说我已经辞职去向不明。我也知道那段时间你常把电话打到我原单位问我的去向，也始终没有结果。
　　我知道今生今世我俩再也不可能相聚在一起了，正如你曾经说过的那样：中国这么大、这么宽，茫茫人海……
　　或许你永远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你生命锁定过南方城市仍然还有这样一位忠实于你的观众，在自始至终的关注着你，直到最后有一天慢慢地消失。即使许多年后我也会想起曾经留给你的那些诗，那一首你最喜欢的诗句——
　　假如时光还能倒流
　　慢慢地跟着你的感觉走
　　在青春的地震中
　　再回首
　　重新查阅我这渐渐远去的
　　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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