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棰记忆

　　一位中年汉子挑着一担货物从街市走过，货物是木制品——大大小小的切菜板随着主人步子的挪动而荡出响声。人来人往中，他的货物除了几位妇女偶而问问价外少有人问津。 　　生意清淡，汉子表情木然地从我面前晃过。 　　那时，我惊奇地发现，汉子挑着的货物里还有几根眼熟的物件：拳头粗细，五六十厘米长的圆木，被细绳系绑在担子上，左右有节奏地轻轻摆动。 　　那圆木是棒棰！我的目光久久追随着汉子的背影，满脑子长长短短的棒棰的记忆。 　　曾经，棒棰同擀面杖一样是家庭最常见的日用品。擀面杖在灶台现身，与火为伴，充满人间的烟火气息，想起来就让人温暖。而想起棒棰，就想起水，想起一幅风景，让人生出几许柔情。 　　棒棰出自林木，然棒棰似乎是天生与水相依的。 　　村前山后，流水淙淙，竹影摇曳。女子袖管挽起露出藕节般的手臂，扬起，落下，手中的棒棰落在衣物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水珠飞溅，在太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来，清澈的河水倒映出浣衣女美丽的身影。忽儿，河面上，女子一阵笑声的响起，惊动了唼喋觅食的游鱼。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就这样，许多年了，棒棰在多少女子的手中舞动，与棉缠绵，与麻缱绻，温馨了多少男儿的睡梦，鲜亮了多少男儿的衣衫，又让多少男儿迎着朝阳从容耕耘或出征？！ 　　遗憾的是，如今棒棰在一天天离我们远去。 　　我们华丽的化纤织物怎耐得住棒棰的捶击？城市的自来水管怎容得下棒棰的身影？洗衣机，还有城中不计其数的干洗店——现代文明发明的电器宠物同样拒绝棒棰入户，而在乡村，堰塘干涸，河水污染，也让喜欢戏水的棒棰无处安身……棒棰就要从我们这一代人的视野消逝了。 　　难以明白，那挑着木器行走街市的汉子出于何种目地在他的货物里挂了几根棒棰。明知道无用处无销路，却执拗地挂出来，等待买主。也许，他挂出来，本就无意出售，只是撩人情思，让人回想那远去的年代，遥想远去的蓝天碧水下的一幅美丽风景。 　　怅然间一个疑问浮上来：再过几年，我们的下一代还会认识棒棰吗？会不会翻着厚厚的词典查找“棒棰”的含义？会不会走进博物馆，听讲解员指着展柜内的棒棰说：这是很久以前人们用来捶洗衣物的木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