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系列散文《子在川上》之：雪落眼前

　　当年秦始皇的车队巡游路过民间，望着仪仗威赫的帝王风度，有两个人分别发表了各自的看法。一个是刘邦，他说：嗟乎，大丈夫当如是也！另一个是项羽，他说：彼可取而代之也！他们看的是一样的人，发表的却是不同的看法，他们当时可能也登高了，可是他们远望的不是自然风光却是一个人。 　　秦始皇远在层层警戒的车中，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几千年之后，有两个游人来到了长城脚下，面对着同样的长城，他们也发表了各自的感受。一个是诗人，他说：这真是中国古代诗歌里最长的一句啊！另一个说：长城可真个是他妈的那个长啊！他们看到的仍是同一个东西，可是他们说出来的话却又截然不同，形若冰炭。 　　长城是听到他们的话了，可是长城从来就是沉默的。 　　四十年代的某年某月某日，北中国下了一场大雪，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白宣纸从天而降，飘然而落，它此次来到人间可是负有使命的，他要让十九世纪中国的伟人毛泽东逸兴大发并且巨笔挥写出人间的一首好诗：《沁园春·雪》。 　　毛泽东看到的，是比秦始皇和长城更要古老也更为常见的雪。 　　可是在毛泽东眼里，旧的江山旧的雪却都焕然一新，竟然都以惊世骇俗的样子重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一样的东西，不一样的人看，确实是不一样啊！ 　　自古以来，不知下了多少场雪！ 　　自古以来，雪都是落在了河山之上的，可是自古以来的人们却只看到了雪而没有看到河山，是毛泽东第一个看到了雪中的河山－－多么美好的河山啊，以前你到哪儿去了？以前怎么不见你如此的妖娆？是不是你一直等到毛泽东看你的时候，你才焕发出了你的美丽与风光？看来，“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雪中的大好河山，千万年里头，那只是属于毛泽东的！ 　　是的，确实是只属于他的。 　　再长的历史再大的世界，也无法从一个诗人的手中夺去一首诗，无法从一个伟人的眼中夺去他的眼光，无法从一个伟大的诗人胸中夺去他的魄力！ 　　…… 　　俱往矣！ 　　屋外正在下雪。那些雪片，像是“碎银般白花花的时间”，正在飘飘洒洒地散落。我坐在阳台上，翻读着一些旧书，临雪怀想：那么，有没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天定地等着我呢？或者说，有没有一首什么好诗在等着我去完成它呢？有没有一个什么思想，隐身在我阳台前的天空中，正在寻找它的代言人？有没有一匹文学的黑马正踯躅在原野正等待着它的骑手呢？ 　　我想一定是有的。 　　只不过它正在等候我成为骑手，成为会说话的人，成为诗人，它要看到我表现出来的才与力，他才会最终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喜不自禁，让我精神振奋，让我觉得自己从此任重而道远。 　　坐在阳台上，翻读着一些旧书，我临雪怀想：这是个人们懒得去登山的时代，所以我能够登高望远的地方就只有这阳台，于是我就站在了阳台上，而阳台，真像是我所居住的这幢高楼伸出的一个手掌，它把站在阳台上的小小的我交给了世界的风和雨，或者说它正准备把我呈献给阳光和目光。如果我是一只鸟儿，我就会从这个手掌上起飞；如果我是一颗种子，我就会从这个手掌上落入泥土；如果我是一粒宝石，我当然也就会从此向世界闪烁奇光。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到底是个什么？ 　　如果我竟是一块玩石呢？不只补不成天，就是扔在地上，恐怕也发不出一声像样的响！ 　　当然，一个生命来到世上并不是都要去补天，但是一个生命应该认识他自己。佛家的人毕生都在思悟自己的前身和本真，那是他们的功课，那也应该是我的功课。面对世界，其实容易，而要面对人生，那才是真正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