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年，不可逆转的时光之舞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36 编辑 <br /><br />年，不可逆转的时光之舞
一、童年，简单而快乐的盼望
　　小时候是特别盼年的。也许是因为对年的盼头，所以对冬天的感情也特别起来。第一朵雪花绽开，我们幼小的心灵就栽满了希望的种子，期待着这粒种子在干燥、寒冷、荒芜的季节里早早发芽。
　　我们渴望下雪。不仅仅是因为下雪的时候能推雪人、打雪仗，还因为下一场雪，年就离我们近一步。
　　那时侯总是想：要是天天过年多好啊！在我们的心里，年就是最美的生活：可以穿新衣、吃猪肉还能放鞭炮。而且在过年的时候，妈妈爸爸也不会呵斥我们，我们过的神仙一样的日子。
　　妈妈总是早早的买回来做新衣服的布，记得有一回年成好，收入多，妈妈竟然为我们买回了块灯心绒的布料，大红的颜色，铺在炕上，上面是一层金色的柔和的光，就像小鸡雏的绒毛，我轻轻的用手去触摸，它柔软光滑，象婴儿的皮肤一样崭新。把它提起来，就象水流一样顺畅的滑坠下去。我迫不急待的把它围在身上，跑到镜子前去，左顾右盼，扭来扭去的照个不停。我一会儿把它围在腰上，它就变成了一条曳地长裙，我就是那个在花园中穿行舞蹈的公主，我把它围在肩头，它就变成了一件宽大的斗篷，而我就成了那个抱着琵琶的歌者……
　　这样的梦想总是在妈妈的剪刀下改变。妈妈用粉笔在布料上画出很多或直或弯的道道，然后照着这些道道剪裁好，再把那些零碎的梦拿到缝纫机前去。在淡淡的跳动的烛影里，缝纫机哒哒的唱着，把守侯在旁边的我摇入梦乡。而妈妈的身影在烛光下弓成一弯月。当我睁开朦胧的睡眼时，一件漂亮的新衣服就放在我的枕边，而两朵小小的梅花就开在衣领上，多少年过去了，它们仍然是我心底永恒的美丽。
　　农历29、30的两个晚上是最令我兴奋的。妈妈开始把秋天存放起来的葵花子从面口袋里倒出来，那些葵花子闪着黑色的沉郁的光，它们被到进簸箕里，它们随着簸箕的翻动跳跃着，那是它们的舞蹈，这舞蹈里面有丰收的喜悦和成成实实的收获的快乐。那些浮躁的跳出去，它们有的在空中滑一道漂亮的弧线，飘落到地上，有的在空中翻转着，又随风而飞扬，有的从地上弹起来，再落下去，但无论是怎么样美妙的姿势，总归于寂静了……只有那些甘于寂寞的才在锅里被翻炒。妈妈站在锅台边，拿着铲子，那把铲子乌黑发亮，和那些葵花子的颜色差不多了。那些葵花子象是一条盘起的乌龙，又象是黑色是旋涡，不停的翻搅着，有时会有一粒跳出来，在锅台上旋转，一瞬又平静下来，仿佛是一滴水落到大海中一样。妈妈炒的很认真，如果稍有懈怠，就会糊的。灶下架着粗粗的木半子，我就站在旁边盯着锅里的瓜子，有时妈妈说：填点木头。我就蹲下身，拿了木半子塞到灶堂里。然后直起身来，仍然站在旁边看。妈妈会用铲子铲出几粒来，放在锅台上，做为给我的奖赏——虽然没有熟，而且很烫，可我还是倒着手把它们先吃掉。
　　等到糊香的滋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的时候，一锅瓜子就炒熟了，我迫不及待的揣满了衣袋——全忘记了新衣服的事情，提了爸爸为我做的小灯笼，跑出去找小伙伴们了。
　　等我疯够了跑回家的时候，锅里正散发着烀肉的香味，妈妈还在忙碌着：摆放糖果、祭祀祖先、还要当当的剁饺子馅，准备包年夜饺子呢。我口里含着糖还不放抓起缓好的冻梨。又拉着爸爸的手让他和我去放鞭炮。一夜的兴奋，到了初一的早上，才盖上妈妈浆洗干净的被子（那时洗被子前要先煮饭，洗净的被里要在煮饭的米汤中浆过，睡在里面感觉被子硬硬的茬人呢）。在满足和快乐中入睡，在幸福和希望中成长。
二、味道，被不同的年景咀嚼
　　走在街上，感觉却象春天一样——不是天气变暖了，风依然冷，寒气浓浓的蒸腾着，而是那些走在街上的人们，他们手里提着大包小裹，脸颊和鼻间虽然被冻的通红，可眼角眉梢的笑却如解冻逢春的流水一样清朗而畅。人流熙熙攘攘，我的视线穿过那些透明的袋子，依稀看到衣物和果蔬的缤纷，
　　街旁大红的灯笼和五颜六色的彩灯是成熟的果子闪烁在秋的枝头，红红的对联、福字、门神如旗帜一样飘扬，那些金字在阳光下闪着灿灿的光。卖年货的把摊子一字摆开：苯鸡笨鹅赤裸裸的展示着诱惑，蘑菇、木耳、榛子、松籽是森林传送的问候，圆圆的粘豆包、元宝样的冻饺子包进了吉祥如意的盼望。瓜子、花生、爆米花的香气从深巷中飘来，还夹杂着*的甘甜和啤酒的清爽，那浓厚纯正的年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该准备年货了呢。我穿过这街，却禁不住有点困惑：该买什么呢？好象也并不缺少什么了呀。
　　几天前大哥就杀了一头猪送来。那天我打开楼门的时候吃了一惊：大哥和他的朋友抬了一角猪肉站在门外。大哥的嗓门象打雷：刚杀的，过年吃吧！我看那肉：肥的地方如堆积如豆腐块，瘦的地方象腐乳，好象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我说：大哥怎么搬来这么多？自己留着吃吗。我们怎么吃的完这么多呀？都不怎么在家吃饭的。大哥挠挠脑袋，笑了：还有呢，家里养了20多头呢。这不过年了吗，给你拿一头来，可劲吃！吃不完你愿意给谁就给谁吧。说完忙转身下楼，指挥着把那些猪肉依次抬了上来。我站在门口目瞪口呆：这么多可要放到哪里去呢？这么大的块头怎么弄来吃呢？可我不能拒绝。我知道大哥的脾气：他要给你的你不能推辞，否则他会生气：瞧不起我老农民咋地？！我赶紧打开衣柜，找了件新衣服托他给
　　嫂子拿回去。听说是给嫂子的，他也没有过多的推辞，高兴的收了。他把猪肉摆放在门口，并不进来坐，转过身蹬蹬的下楼去了。
　　我望着大哥的身影，想起从前：大哥嫂子还有伯父伯母住在一起，一双儿女如燕儿一样每天伸着小嘴要吃的，伯父伯母的身体不好。弟弟和妹妹还在读书。一家的衣食住行都压在大哥的双肩，一家人的希望都押在那几亩薄地上。他和嫂子披星戴月，把汗水和心血都撒在地里，可还是换不来温饱的感觉。逢年的时候我总要送去点年货看他们，那时侯总是会听到嫂子的哭诉：吃不饱。地里收的粮少换的钱也有数，要给孩子们吃喝还要供小叔和小姑上学。公公婆婆还不理解，总以为他们和家里分心眼。她说：哪里还能分的起心眼呢？哪个女人还不盼着穿件新衣服？可是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那是梦里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啊。她的眼睛茫然的望向窗外——可窗子上厚厚的窗花呈现着诡异而又琢磨不透的图案。根本就看不出去。到厨房转转，称的肉总不过四五斤，还是挑肥的，别人买剩的才买，几个花盖梨缓在葫芦瓢里，两个孩子正伸着双手抢着去捞……嫂子的脸上被风霜吹的又红又粗糙，她身上那件鲜红的嫁衣已经黯淡。我们送的东西不过是杯水车薪。大哥总是低着头打着咳声，从没有这样洪亮的嗓门。
　　如今的嫂子变的漂亮年青了。俗话说穷饥饿吵。生活条件好起来了，再也听不到嫂子的哭诉，而是幸福的炫耀：你大哥带我去省城了的，还给我买了一套城里女人穿的裙子。你大伯和伯母每天都会出去溜达溜达，有时看点小牌，有时和老朋友喝两盅，从来不唠叨我们了。我说：嫂子以前总埋怨大哥不会疼人，看来问题不在这里吧？他是没办法。“嫂子红了脸：仿佛初嫁时一样羞涩美丽：是啊，以前总以为他木头人，现在一寻思，那时他哪还有啥别的心思啊。
　　我收回视线，问老公：这些东西咋办？老公说：说了你别生气。我明天把这些肉送到我扶贫资助的那个孩子家去。大家一起过年好吗？
　　我嗔怪的望望老公：“我偏生气！就你有爱心？我也和你一起去！”
　　年的味道，更浓了……

　　　三、思索的翼，不可逆转的时光之舞
　　想到年，就会想到那个古老的传说：那凶猛的年兽，它形貌狰狞，生性凶残，让人谈“年”色变。可是，人毕竟是最富智慧的，它们慢慢掌握了“年”的活动规律：每隔三百六十五天出没一次，而出现的时间都是在天黑以后，等到鸡鸣破晓，它们便返回山林中去了。因此人们便在，旧年的最后一天夜里不睡觉，熬夜迎接新一年的到来这就是熬年，也叫守岁。
　　如今，年兽早已经不复存在，而熬年守岁的习俗却依然没有改变。大年30的晚上，一家老老小小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回想自己一年来的得失，检点一年来的心情，然后把所有的烦恼都丢在旧岁，让希望在新年长出秧苗。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在这一夜里可以忘记尊卑，孩子不用担心做错了事情会挨大人的训斥，大人也不必象平日里那么忙碌和严肃——所有的活计早已经做完，这一天、甚至是一个正月，人们都可以尽情欢乐。
　　远在他乡的游子，总会想方设法在年前赶回家来，坐在暖炕上，端起家乡的酒，和爸爸聊聊自己的漂泊。实在不能回来的，旧岁和新年交替那一刻，电话的铃声一定会准时唱响。电话的那端是真情的问候，是故做轻松的笑语，是远方的相思和掩藏内心的孤独。
　　还有的放在心底的朋友，总有短信不断的捎来他们的祝福。
　　即使那些永别的人，也要在年前看望他们，新年了，阴阳相隔的两界，又怎么能隔的住思念？那薄薄的黄纸却写不尽无法团聚的苦涩！
　　鞭炮响起来了，那曾经是为了驱赶年兽而创造的智慧之声，而如今，不用这样的方法了，那些形形色色的年兽，不也早就偃旗息鼓，落荒而逃了吗？洪水、地震、水污染，当我们听到这些灾难的时候，我们更多的感受到的是关爱。
　　灾难，牵动着全国人们的心。它经过哪里，人们关注的目光就到了哪里，就象面对那只年兽，人们都围做在一起，共同面对、共同商议，共同抵御，用无所畏惧的精神和团结一致的力量来战胜它。
　　小家盼望团圆，祖国的大家庭也盼望团圆。那些散落在外的儿子，他们在历经沧桑，饱受漂泊之苦后，经过多年苦苦寻找，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母亲。香港、澳门相继回到母亲的怀抱。而台湾也终将认祖归宗。
　　希望的礼花绽开，礼花下映出张张笑脸：老人慈祥而安静的笑着，我们亲切而会意的笑着，孩子们快乐而放声的笑着，而边传来的不仅仅是鞭炮声，还有孩子们的欢呼。他们是最雀跃最兴奋的。望着孩子们兴奋的笑脸，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经如此兴奋过：虽然我的压岁钱是5分，孩子们的压岁钱是500，虽然我吃的是花盖梨，孩子们吃的是我那时没有见过的西瓜香蕉冰激凌，可我们的快乐是一样的。
　　人生总有不同： 屋内的红烛已经被明亮的灯光而取代，街上串串红灯和五彩的街灯辉煌而灿烂。曾经泥泞而坎坷的小巷变成了宽阔平整的街道，矮小而倾斜的茅草房早被幢幢高楼取代。坐井观天的旧址，八大庙的古迹，古老的小城，正驾金舟驶向成功的彼岸。
　　人生自有相同：生老病死的困惑，悲欢离合的情感，酸甜苦辣的滋味，谁能逃离？谁能避免？
　　就这样走过，也将这样走下去，脚步匆匆，却无发追赶年的身影。
　　希望的饺子从锅里漂起来了。它们一个个圆鼓鼓的，在锅里打着旋，就象是洁白的云朵飘落在水中。变幻着各种姿态。呈现着祥和与吉祥。年夜饺子，象元宝，寄托着人们的憧憬：富足美满。象满月，寄托着人们的思念：团圆。
　　年，它已经不重要了。对于生活在幸福中的我们，哪一天不在过年？想吃什么可以饭店，想穿什么可以逛商场，想玩什么就可以随时出发。过去的年也比不上普通的一天。
　　年，还是非常重要的。它提醒生活在幸福中的我们，时光易逝，要学会珍惜：珍惜光阴，珍惜亲情，珍惜爱情，珍惜友情.
　　年，又一年，怎样的思索，一样的不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