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快乐

幸福与快乐
（散文） 　　有一个人，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已无关紧要，如果多少要加以限制的话，那么它可以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下述的事发生在一个男人身上还是比较可信的。因为实际上这就是一个男人的事。当然，我们从一个可能的下午开始，这个人坐在也许可能是祖传下来的庭院中，头上自然是很茂盛的葡萄架，藤叶浓密，但仍然有暖暖的点点阳光洒在这个人身上。很明显，这个人的情绪比较模糊，像这个老旧的庭院中房子和围墙上的斑驳。藤架下是个大理石的圆台子，台子商业很简陋，一包烟、一壶凉了的茶和几个喝过的茶杯。几位远方来访的朋友刚刚离去，而蓝蓝的风很快就把残留在杯中的水吹凉了。朋友刚刚陈述过远方的生活，一种显然是火热而喧闹的生活。这就是这个人很容易就想起一本书来，书名有几分诗意：《生活在别处》。 　　这个人站起身来，前倾着身子，将自己的茶杯倒满，凉而无味地喝着，凉意已经透彻了他身体里的某些部位，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是什么模糊。于是他只有本能的点燃一支烟，翻开朋友无意间留下的一本杂志。杂志是讲述流行与时尚的，彩印的封面照片和插页铜板纸的光泽与院子里幽暗的光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鬼使神差，他竟将这本以前他从来不看的杂志一页页的往下翻看：巴黎又发布明年的春季时装、索罗斯狙击东南亚金融界、瀛海威高层人事变动风波……这已经是旧闻了，但对他而言，一切还是新奇的；风似乎停止了，他感觉热了起来，就再去喝那杯凉茶，一股液体从身体里贯穿而过，并反击到他大脑神经的末端，他一机灵，有点醍醐贯顶的意思，似乎终于找到了当下情绪的根源：庭院太小，墙太斑驳，光线太幽暗，于是一切都是逼仄而沉闷。如此情绪的准确定义只能是：这个人并不幸福，以及快乐。 　　于是他再次慢慢站了起来——其实他已经站了起来，环视着熟悉得让人陌生的庭院，已几年前的潇洒姿态踩灭半截烟头，在由自己带动的一阵风中，走出了这个小小的庭院，告别了已经满架的紫色葡萄。 　　现在我们要转换场景了，我们看到这个 出现在说庭院截然不同的远处，像一只试图飞得更远的鸟，更远更大的地方显然是这个人已萌生出的伟大理想说伟大前程。一个人萌生理想是滋生幸福的起点，但显然并不是痛苦的终点，甚至说也是痛苦的起点。现在当然不可能想得那么复杂，更重要的是，希望之灯一直在前方导航，如此的光芒足以掩盖任何还无法蔓延的痛苦因子。理想与现实的反差当然是不可避免的，飞翔的鸟一开始只能在同样逼仄的某幢高楼中从事最简单或者说最低级的事，这并不影响他新滋生出来的情绪，他从来就是一个明白人，所以他埋头苦干，兢兢业业，形象比在庭院中还要萧瑟与谦恭，他知道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台阶，因此一点也不感到压抑，心中开始飘过云彩一样的喜悦，心中走过的是苦其心志一类的句子。上司对这样一个平和而又引人注目的新来者赞赏有加，声称这里已经很难找到如此敬业而又无怨无悔的人了。渐渐的，上司也带他出入一些他从来没有出入的场合，这自然是他内心所期盼的，他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更加兢兢业业，默默地学习着一切。在流动的时间里丰满起来是无法避免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他感觉很好，一种欲飞的状态。 　　于是顺理成章的，他在短时间就单独建立了自己的事业，尽管跟别人比较起来，还很小。这并未让上司们吃惊，相反他们投来的是赞赏的目光，因为他们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很小的事业使他与刚出来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仍然还是兢兢业业，保持着很低的格调。这样的事业没有不发达的，于是他飞翔的空间很快扩大了：他开始出入那些他心目中富丽堂皇的星级酒店中洽谈业务，出席显然档次并不是最高的时装发布会，公司的广告出现在电视的某个时段，甚至当地的报纸上也有了他小块的新闻报道……他留心地，也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已经真正地开始快乐了。他想起那本世上杂志，觉得离那一切已经不远，或者已置身其中，快乐与幸福，真是一个好东西。 　　他似乎已经将那个庭院彻底忘记了。 　　生活真是在别处。 　　接着又是几次非常好运的成功运作，我们这时看到的这个脚步轻快，表情轻松，环境堂皇，快乐的情绪盈满了他的每一个细胞，这时的阳光当然是透明的，风是清新的。他常常在办公桌后面吹着口哨——在独自无人的时候。只是后来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事业的漩窝将所有的深度思想都抛向远处，抛离出来前那个阴凉中的载体。他频频出现在他很快被他忘记的喧嚣处：要独立举办一场够档次的时装发布会，要成为一家星级酒店的股东，要准备上市，要在电视台直播节目中谈谈企业文化或其他什么文化……慢慢地这巨大的力量使他疲惫了下来，懈怠了下来；更为要命的是，他还要花很大的精力来陪数个漂亮的女孩子或女人出席酒会、歌会、以及一些隐秘的场所。所有的一切都来到了，他有了被窒息的感觉。某个无人的夜又宿命的来到了，一切的繁华散尽，窗帘合上，微弱的灯光下，这个人手握一杯干红葡萄，发现艰难得来得快乐载重短暂得时间里就几乎蒸发殆尽了！ 　　舒缓的音乐重而低地响起来，他被一种伤感击中，飞翔的双翅与内心一起觉到了强大无比得另一种伤害，而且努力挣扎着从疲惫迟钝中恢复敏感的心分明已知道，这种自戗式的伤害是最后的、彻底的、无法抹去的。 　　这个无路可走，茫然四顾，像一个孩子，这样的状态是幸运的，他想到了任何一个人载重此时都会想到的去处——对了，他再次回到了几乎全然陌生的老庭院。庭院现在看起来似乎更小了，光线愈加幽暗，房子与围墙在多年后愈加斑驳，只有那架葡萄藤还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苍老过去，自顾自地枝繁叶茂。这个人习惯地坐在葡萄藤架下的石桌旁，新泡了一壶茶水，点燃了一支以前常抽的那种当地的牌子的烟。阳光仍如常地疏漏过来，披在这个人的身上。他喝下了一杯热茶，身体的某些部位感觉热乎柔软起来，一阵清风将院子和他都舒透了，渐渐地一切都从陌生向熟悉靠拢，疏影与墙角的昆虫叫声都明晰而亲切起来，更重要的是，幸福与快乐就在这里，就在这老庭院中，或者说就在于这个人的内心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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