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禾棚（吉汗）

1

后半夜，一束照进窗棂的月光，将我沐浴。感觉嗓子眼干干的，睁开惺忪的眼，嘴唇龟裂。外祖母披着棉衣，窸窸窣窣起来烧水，咕咕囔囔的。我当然不清楚是后半夜几点，连马蹄表都没有，公鸡和阳窝儿就是现成报时的钟。屋顶，开始闪烁外祖母拉沉重风箱的影子，忽长忽短的。那炉膛里的亮光，当然属于一把柴禾的功劳，它可以解我难忍的渴。其实，我早学会拉风箱，并且颇得要领。白天蒸馒头时，我问外祖母，菍，再拉多少下。外祖母说，狗，硕了气，突突地再拉一百下。并且，我的菍告诉我，拉风箱是有窍门的，不在乎呼啪呼啪快，要长长的拉，长长的推，一推一拉间风助火势。由于口渴，我不想动弹，仰躺在火炕上，只听见风箱惊天动地地响，老人家身影持续不断地闪。那柴禾进入炉膛后，并非单枪匹马地燃烧，而是和那些黑色烟煤结成同盟军。铁锅里的水，终于被烧得冒起大泡小泡。不仅如此，还发出嘎哩嘎啦的欢鸣。当一碗滚水，搁在那排被磨得光滑的炕沿砖上，飘升着袅袅热气。外祖母叹口气，无可奈何地对我说，狗，你就不能多等一会吗，菍年纪大本来觉少。说这话功夫，公鸡伸扬着脖子咯咯咯地打明，窗外露着一抹晨曦，阳窝山背后蠢蠢欲动。那天晚上，外祖母一开始摇了摇空荡荡的暖壶，往碗里倒时底朝天。多亏一口铁锅、一只风箱、一把柴禾。柴禾，从柴禾棚抱来的柴禾，以晒干的棉花杆和玉米骨为主。在这里，需要补充一句，水烧得滚烫的同时，那身体下面紧贴的火炕也被烧得暖暖和和，还有点灸烤。柴禾棚里堆积如山的柴禾，我和外祖母外祖父平时一点一点外面拾回来的。心里清楚火对于每一个家庭成员生命延续的作用，这作用不容低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