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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手帐

2021-12-2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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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流行手帐。一种兴自日本(てちょう)的时尚物品。据说十分考究。外至书衣,里到颜料、贴纸什么的,都琳琅满目,花费颇多。这不,我一师姐不信邪,仗着一手漂亮的钢笔淡彩,还特意找到一过去的老式速写本,那种皮面烫金的,精心制作了一簿“育儿杂记”,展示以后,所收到的评论大体可用一句话概括:一窍不通!关键不像出自一个女性的笔触。尽管她作为一名职业美编。可惜过时久矣。而且太过帅气,太过条理;反正太正经,太像艺术品了。即使那个“儿子”是条泰迪。她本人也一派温婉,多愁善感。总之,除了无可奈何,不知再说些什么。

但“手抄本”我们一早就有。从敦煌卷子到明清小说,尤其文革时候的“地下文学”,比如王小波的《绿毛水怪》,当初即以此形式流传,等等。所以才过时。不过,换成“日记本”的话,孤芳自赏,那些清丽绻缱的“碎碎念”,想必就能对应てちょう的画风了。

小时候的玩具里就有一本类似的日记。那会儿识字不多,无非看画。是父母当年鸿雁传书的见证。主要一些诗歌、语录。我爸写字,我妈配图。两人起先异地恋,分别保管一段时间,然后交换,也算琴瑟相和。基本以蓝、黑墨水居多,偶尔点缀红色的。虽然醒目,又显得几分格格不入。直到结婚生子,才花好月圆。有时他们临去上班,留我乖乖在家,指着其中一幅,说照着画像了,晚上回来有奖励。我就边画边无聊,没事儿撕着玩儿,厚厚一本,慢慢变成月份牌的模样。日子这么一天天的悄悄过去。忽然踪迹全无,谁也不晓得怎么没的。我的绘画天赋就是那会儿表现出来的。启蒙老师还得数我妈。往后她参加“老年大学”的山水班,家庭作业多由她这个儿子代劳;虽然我不会画国画,正好显得生硬,更像一新手。还帮她拿过几次奖。其实人家能看不出来吗?大家一堂和气而已。就像广场舞的团结一致。老了也去跳跳!肯定玩笑话了。尽管我的生活里不乏热闹,性格上却有点清冷。个人在家还行;可一动不如一静,如子之燕居,相对安稳,悠闲些好。

喜欢日记一类的人,多数还真挺内向;有的更加内秀。记得一个小学同班姓梁,名字也栋梁之材的意思。整天淌着两桶鼻涕,不吱声,不言语。下课放学,独来独往。有回轮座位,正好我俩一排挨着。见他无意中掉落一个小本子,那种牛皮纸封面,印着红色“工作手册”的字样。抢过来一翻,里面全是“段子”。各种谜语,笑话,百科知识,五花八门。都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也有他自己编的。还有一些小插图,尤其一个阿凡提,竟然是他默写的。这已经超出一般小学生的水平。他就让我给他保密。答应我能随时借阅。从那以后,我多了一本“课间读物”。越看越佩服。觉得他比我们班的学习委员还厉害!

学习委员是个女生。白白胖胖,人见人爱。当时我们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除了作文课,鼓励我们平常多写日记。谁先写完一本,奖励谁一本新的带有奖章的日记本。学习委员写完一本又一本。有回我去办公室,亲眼看到我们班主任正拿着她的日记本给其他老师显摆道:“这就是我们班那个胖闺女写的!”亲的一般,一连重复几遍。才瞪我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那边儿站着去。一看你就烦!”虽然我同样担任我们班的宣传委员。好像除了美术老师,别的对我都忽冷忽热,完全取决于我当时的表现如何。其实学习委员也会画画,那种卡通画,花仙子一类的,配合她的日记,即使今天,仍然像她的人一样,可谓花见花开。唯独音信全无。

另外她有个邻居。也是我们同班。外号陈真。因为入戏太深,考试时,误把自己的姓名写作陈真;他真姓陈,后面那字谐音。老师生气,故意奚落他,引得哄堂大笑。从而全班叫开。他也不以为然。照样练他的迷踪拳和鸳鸯连环腿。总是一副好脾气,少年老成似的,还早早留了胡须。却毫无征兆,突然一天,离家出走。他妈拿着一个日记本来学校,上面只有一行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貌似去闯荡江湖。至少两个月后才被他爸爸五花大绑地逮了回来。有谣传是神经不正常。休学一年再见他,浓眉紧锁,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肯定留级。少有联系。成年以后,偶然在街头相遇,他已经认不出我。可他一点没变!

进入中学,日记变成了歌词,越发花花绿绿。一般贴画为主,手绘为辅。字迹多数沿用圆珠笔或者钢笔。彩色标题。每有新歌,班里马上传抄起来,乐此不疲。而我开始看漫画,很少掺和他们。那段时间,我属于不务正业,画得最多的就是圣斗士,要么七龙珠。甚至有人要出“高价”买我一套黄金十二宫,还是黑白稿的。学习上也严重偏科。作为数学课代表,我负责代数,带头不完成作业。人家几何课代表每每敛齐一摞,往那一摆,压我半头。其实同一个授课老师。那帮家伙们太会看人下菜碟了!知道数学老师最偏心,向来对我和颜悦色。班主任教化学,我们互不相容,几乎一点就炸的关系;所以我只上过几天化学课,元素表都没认全,往往考试才临时抱佛脚,及格刚好,就是以气人为目的,拿我没辙。物理除了电学部分,其余满分。以致物理老师单独给我开小灶,终于忍不住,敲着我的脑袋壳,大惑不解道:“你说怎么就短路了呢?”我真不清楚。反正换灯泡得关了总电源——当为正确做法——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其它副科,包括语文,根本不用学。强化型记忆就行。平时光玩。还一群人跟着我鬼混。结果,只我一个顺利毕业,继续升学。后来数学老师成了哥们。他是个酒徒。人倒潇洒,可惜长相不足,没有那种傀俄若玉山之将崩的风貌。絮絮叨叨,以为还在上课呢!

再往后都差不多。歌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真成了日记,秘密的那种,大家心照不宣。并且那会儿,早恋成风。当然,我也有我的钟情对象。同样天各一方。而我日后进行写作,跟她的影响分不开。但我的死党,即使眼下,依旧当初那几个发小儿,比不上过命的交情,可也谈笑风生,不必藏着掖着;彼此门清,借酒助兴,是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末了想起有“伤痕美术”代表之称的油画家何多苓,曾经根据一部外国小说,用丙烯创作了一组连环画《雪燕》,搭配别人诗歌一样的旁白,一举获得大奖。假如我跟我师姐也合作一把,不待人家张嘴,估计我们自个儿先掰起来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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