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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永不熄灭的马灯

2021-12-2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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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永不熄灭的马灯
                          一
   
    在车上,我对“驴儿叫”的名字就十分好奇,于是用百度搜索含义。在三种说法中,我遵从大多数人赞同的第三种,并大声读出来,以加深对这个神秘村庄的初步认识。

    “因村子在山坳里,四面环山且远近距离相等,有如北京天坛的回音壁一般。人大声说话的声波被山体撞回来,就变成了一片说话声。村路崎岖,车马难行,运送货物进出唯毛驴可用,这毛驴有个习惯,闻着同类的粪便就要拉屎,大概排便过程有轻松快感,所以就忍不住要“啊昂”几声。小村庄在进村路上就有这么一段驴子爱叫的地段,驴儿一叫,回声反复折撞,乍听起来就像很多头驴在叫,故而得名。”

    我的声音飞出窗外,在纵横的沟壑,起伏的山峦间回荡,随后落地,在曲折中回转。只是如今,驴子已被车代替,曾经的羊肠小道被加宽抹上水泥。不知经过多少次百转千回,终于见到“兴隆县第一党支部”的标牌。远远望去,有些冷峻,当然最冷骏的当属那座低矮、破落的茅草土坯房。只见它正襟危坐于山脚下,就像皇帝的一块玉玺,定格于奏本之上。七十七年来,它成当地的一张文化名片、一部历史读本、一个革命教育基地。使八方来客典记往事,启迪人生。

    挂在门口的入党誓词和鲜红的党旗,让我感觉到庄严,肃穆和神圣。放下对地名的好奇,接受驴叫儿村已退休的霍书记热情相迎。他高挑的个子,清瘦的脸庞,用一口当地的土语,给我们讲述发生在这里的革命传奇。

   驴叫村曾是兴隆县通往遵化的交通要道。在抗日战争时期,为了保密,小村庄对内称为黄土坡村,这一称呼一直沿用到解放后,又恢复了驴叫村的名称。

    他说完,就引领我们走进茅茨土阶。为了加固,由原来的桑户桊枢已换成老式大檩长梁。墙上挂着人物图片及简介。第一副就是窦永旺,他头戴解放帽,身穿黑色家做棉袄,极其普通的模样里藏着一股硬气。霍书记说,提起驴儿叫村,无人不知窦永旺,看挂在房梁上的那盏马灯,是他用过的,成了村庄永远的图腾……

    霍书记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幻化着自己的角色,交还给那个年代,任由当时的疾苦和战乱打造我,修复我。这让我走近敬仰已久的窦永旺,并和他一样打扮,一身粗布棉衣,白色毛巾系于脑后。

   “您好,英雄,我等您好久了。”那是一九二七年。驴叫村土生土长的窦永旺嘘了一声,说:“有危险。”出生于一八九二年他,当时三十多岁。
      
                             二

    窦永旺是个商人,做些小本生意。他经常去遵化进些针线、火烟等日用品,贩卖给当地村民,从中赚些小钱,养家糊口。有一次,在外出卖货的途中,被国民政府以通共嫌疑抓捕入狱。在狱中,他认识了遵化县革命青年高升,两人非常投缘,这对难兄难弟还拜把子,结成干哥们。闲暇时,高升常给他讲述一些革命道理:只有推翻剥削阶级,劳苦大众才能翻身做主人。窦永旺觉得非常新奇,这些思想像一股清泉注入体内,本就精明能干的他,大脑被这些精神充实后,心中也就埋下了革命的火种,他的目光更加坚定与深邃。到了八月,已入狱一年的窦永旺,由于证据不足,被亲戚保释出狱。同年腊月,高升也被无罪释放。

    1929年,为了壮大党的力量,中共遵化县委派高存和弟弟高升假扮皮货商来到了驴叫村,找到了监狱里同生死,共患难的窦永旺,以做生意为名,不断给他灌输党的精神思想。窦永旺又找来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困户冯胜、窦永珍、高福印等7位农民。每天傍晚夜静之时,窦永旺就点亮马灯,高存、高升向他们讲述地主和资本家剥削穷人,穷人如果不团结,就永远不能翻身的道理,还告诉他们只有跟着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才能人人有房住,人人有饭吃。窦永旺等人越听越有劲,他随手挑了挑灯芯,心如灯光般亮堂。从此以后,每年冬春两季,高存、高升都来驴叫村住上几天,给他们进一步宣传革命道理。

   转眼已是一九三二年,高存、高升已是第三次来驴叫儿村。与以往不同,这次,他们每人身上带了一支手枪,自称是“便衣队”。窦永旺特别好奇,他好奇什么是便衣队,好奇他们身上佩戴的那支枪,更好奇什么是共产党。二月二十七日夜晚,窦永旺再次点亮马灯,灯下,他再也按耐不住,向高存等人提出疑问:“你们经常说共产党好,共产党为穷人服务,到底共产党是什么样子?穷人能不能加入共产党?”高存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告诉他:“我就是共产党员。”这天夜里,高存根据窦永旺的志愿和表现,介绍他加入共产党。最初他还犹豫,担心会带来麻烦,后来经过高升兄弟二人的解疑,还做了保证,不告诉他的母亲和妻儿,就这样,窦永旺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那晚他十分兴奋,跟着高存书记在党旗下进行庄严宣誓。至此,窦永旺成为兴隆县第一名共产党员,时年40岁。

   低矮、简陋的茅草屋,土坯的锅台上放着瓢和擦子。一铺火炕,炕沿立着用泥土抹的火盆,炕稍有个黑色炕柜,上面放着不堪的被子。墙角堆着日常用簸箕、萝等用品。就是这间屋,被一盏马灯点亮。那盏马灯,一根灯芯,一个玻璃罩,用煤油做燃料。这灯,难得停留锅台灶角,大多跟着窦永旺在户外游走。它把窦永旺的内心点燃,被高升讲述的革命真理点燃,这些熊熊燃烧的火种,照亮他的人生。

    一九三三年四月,日军侵占兴隆以后,作为秘密党员的窦永旺,继续利用贩卖杂货的身份,不仅为党做好后勤工作,还为党组织搜集各种情报,更重要的是他在村里积极发展抗日力量。他经常提着马灯在夜里去遵化县各村召开会议,树林里、土坎下、河沟旁、坟茔地都会称为他们开会的地点。到一九三六年一月,驴叫村已有窦永旺、冯胜、周凤明等7名党员(对外称抗日救国会)。一九三七年一月,已是中共冀热边特委组织部长的高存,在会议上宣布,驴叫村7名党员单独建立党支部,命名“驴儿叫村”党支部,受中共冀热边特委直接领导。至此,兴隆县第一个党支部正式诞生。从此,窦永旺开始组织农民武装游击小组,他们活动在獐帽山东侧的宝地、大洼、小横河、黄土坡、大水泉、杨树岭一带,拉开了十二年之久的农民抗日斗争的序幕,那支背在身上的土步枪,成了他心爱之物。他们隐藏在大山里,种粮食、养羊、养猪,不仅给八路军提供给养,还给养伤的伤员提供场所。八路军经常会把驴叫村作为临时休整的落脚点。当时村里在三个山头上有三棵消息树,窦永旺安排村民放哨,发现敌人从部落据点外出扫荡,就会放倒消息树,或提醒大家隐蔽,或通知八路军,提前做准备打伏击。

   一九五一年八月二十日,毛主席派出马载、杨雨民团长专门来到驴叫村,给百姓赠送了毛主席纪念章和题词,以及毛主席“致老区人民的信”。窦永旺、何江等人兴奋之余,也开始琢磨怎么能为毛主席做点事情,想到他转战南北,必须要有好身体,就找来一棵人参,走了一天半宿,亲自送给住在兴隆县城的慰问团长,嘱咐一定要转交给毛主席。
        
                        三

    时光再次逆转回现实,我们去祭拜先烈。黑色包装纸紧紧裹着白色、黄色的菊花,静静地躺在“抗日烈士陵园”几个大字旁。我摘下帽子,把身体躬成九十度,表达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敬意和感念。

    革命遗址旁矗立的苍松翠柏依旧;党支部院落里悬挂的党旗鲜红依旧;窦永旺使用的那盏马灯明亮依旧;入党誓词在山林间回荡的坚定依旧:“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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