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尤物
2021-12-2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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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尤物
1、大闸蟹
喜欢食蟹者,古已有之。
李白说:“摇扇对酒楼,持袂把蟹螯。”白居易在杭州当太守时,说:“春雨星攒寻蟹火,秋风霞飐弄涛旗。”唐代诗人把下江南、吃蟹螯当做是一种时尚。
作为美食家,苏轼对螃蟹情有独钟,据传至少有20首诗词中提到了蟹,我最喜欢其中的“渔父饮,谁家去。鱼蟹一时分付。酒无多少醉为期,彼此不论钱数。”——其中一派豪迈情怀。据统计,陆游写的蟹诗词有61首之多,他是绍兴人,吃得多写得也多。不管是风雨、秋夜、霜夜、冬日,他都吃糟蟹。也不管是对酒、小酌、会饮,悲叹、病愈、记梦、午睡,他还是要提到蟹,真是无蟹不欢。比如“挑灯剩欲开书秩,擘蟹时须近酒觵”——看书、吃蟹、喝酒,都是他喜欢做的事。
单单是糟蟹,就有很多诗词,宋代诗人对此有偏爱。姜特立有诗,名为《糟蟹呈虞察院》。杨万里有《糟蟹六言二首》,其中有言:“霜前不落第二,糟余也复无双。”曾几、曹勋、陈师道、王迈等人都曾把糟蟹入诗,陆游说的很直白:“醉死糟丘终不悔,看来端的是无肠。”
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中有篇《持螯供》,做法简单,水煮即可,只是要蘸橙醋,“此物风韵也,但橙醋自足以发挥其所蕴也”。
《陶庵梦忆》的《蟹会》里有言:“食品不加盐醋而五味全者,为蚶,为河蟹。”张岱对河蟹,对大闸蟹评价很高。他和朋友每人吃了六只,吃得多不说,还对配菜、瓜果、饮品、饭食等,无不考究。周作人在《陶庵梦忆》的序言中,有句话很有意思:“唯有过去,才经得起我们慢慢抚摩赏玩。”其中当然是包含了螃蟹的滋味。
清代的李渔以蟹为命,把买螃蟹的钱叫做“买命钱”,且“嗜此一生”。他认为九月十月为蟹秋,心能嗜之,口能甘之,终身不能忘之。他能从蟹的上市吃到落市为止:“ 自初出之日始,至告竣之日止,未尝虚负一夕,缺陷一时。”他说蟹的妙处很多,“世间好物,利在孤行。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至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最好的办法是清蒸,要自己动手剥食,因“旋剥旋食则有味,人剥而我食之,不特味同嚼蜡。”凡治他具,皆可代劳,“独蟹与瓜子、菱角三种,必须自任其劳。”此与好香必自焚,好茶必自斟同理。蟹数量不多时,不得已时可以做成羹。
袁枚的《随园食单》中也提到了好几次蟹,先说“蟹宜独食,不宜搭配他物。最好以淡盐汤煮熟,自剥自食为妙。蒸者味虽全,而失之太淡。”和李渔一样,他也认为蟹要自剥自食,才有味道。他还提到了“蟹羹”、“炒蟹粉”和“剥壳蒸蟹”,吃法不少。
炒蟹粉我没吃过,但看到“以现剥现炒之蟹为佳”,我想到了蟹黄包子,这个我吃过,宁波这里就有好几家,多是苏北人开的店。老板说制作的过程很繁琐,把大闸蟹蒸熟、放凉,去壳取蟹肉、蟹黄备用。锅里入熟猪油,烧至三成热,入葱末、姜末炒香,倒入蟹肉和蟹黄,翻炒至出蟹油,加绍酒、盐、白胡椒粉调味,淋上香醋,起锅装盘。再用鸡汤熬猪皮,小火慢熬成皮冻,待汤汁冷却凝固后,捏碎即成皮冻馅,拌入蟹黄蟹肉馅里,包入薄面皮中,标准的面皮上有十八个褶子。旺火蒸制6-7分钟即熟,其特色是皮薄如纸,吹弹即破,确实是制作绝、形态美、吃法奇。这种大汤包上桌时,晶莹剔透,微微颤颤,里面的汤汁似乎在流动,吃的时候要轻提、慢移、开窗、吮汤。我这俗人,除了感觉鲜美、过瘾外,已无话可说。
我母亲会做酱毛蟹。小毛蟹不贵,用海盐腌制一两个小时,待蟹死去,倒去苦汁,加姜蒜、味极鲜酱油、白酒、白糖、辣椒等调料,再腌一晚上就可以吃了。用酱毛蟹下泡饭,尤其是那蟹壳里的膏,味道是绝对的鲜,是能多吃一碗饭的。
清蒸大闸蟹,我每年都会吃上几次。吃蟹要趁热,蟹上桌后,我一般先掀起蟹盖,扳成两半,抓着爪子,享受蟹黄和蟹肉。再吃小爪和大钳,细细品味其中的清香、膏腴和鲜美,体会这回甘和细嫩。这“五味俱全”的尤物,值得细细品味。蟹对切后倒放在豆瓣酱里,蒸上几分钟,蟹肉沾染了豆酱的咸味,酱里也有了蟹的鲜味,两味并行不悖,我是连酱的汤汁也不肯放过的——用来拌饭,极好。
宁波人喜欢白蟹炒年糕,但今年海蟹产量低、价格高,不妨用毛蟹切成几块来炒年糕,肉虽然有点少,但鲜味更足。
蟹,被称为横行介士和无肠公子。我不才,也想写诗来凑个热闹:
西风助稻黄,淡水蟹肥乡。
一腹金镶玉,两螯皓月江。
介士横霸走,公子却无肠。
蒸煮烧糟醉,真味未有双。
2、栗子
走在深秋初冬的街头,糖炒栗子的香味是最诱人的。买上一袋,边走边吃,暖于手,甜在口。如是情侣,剥开后送入对方的口中,更是温馨的一幕。
吃不完的栗子,剥开后不管是炖肉还是煮白米粥,香甜软糯,都是美味。板栗有南北之分,一般是北方的较甜,毕竟经历的风寒重。我在菜场里选板栗时,一般选长在最边上的、一侧是圆弧形的那种。因为长在边上的栗子日照时间长,比较甜,味道好。小粒的炒着吃,味道佳,做菜则要选大个的。
栗子和鸡块是好搭配,有多种做法:炖或焖鸡块、啤酒板栗烧鸡。若是再配香菇或茶树菇一起烧,也可以。栗子和夹精夹油的五花肉一起焖制,或是炖排骨、大骨头、猪尾巴或是猪蹄,栗子会吸收一部分的油脂,肉中融入了栗子的香味,荤和素的味道都很好。如果把它和牛肉或羊肉一起炖煮,亦可。嘉兴的粽子里,有一种是栗子和鲜肉,很是好吃。我最喜欢。
用栗子做甜品,花样也很多。玫瑰栗子糕、蛋糕、馅饼等,没有不好吃的,有的听着名字就会流口水。把熟板栗打成泥状,和牛奶一起煮,这道奶香栗子沙,微甜不腻。除了做八宝粥,板栗还可以和红枣、银耳一起小火炖成汤羹,加入点冰糖,是秋冬季一道润肺益气的美味。
我也试过自己在家里焖板栗。选用小粒的板栗,清洗干净,沥干水分,用剪刀在板栗的头上剪一刀,装入高压锅中,盖上盖子。开小火,慢慢升温,每隔1、2分钟摇晃几次锅子,让板栗受热均匀,也避免烧焦了锅底。这样小火烧10分钟,关火焖上5分钟,即可开盖子吃了。虽然不如街上卖的糖炒栗子的味道,但也有种独特的滋味。
生吃板栗,以新鲜的为好,脆脆的,有点类似于生地瓜的味道。干了后,就感觉嚼不动了。我还买过袋装的熟栗仁,在下午三四点肚子有点饿时,拿来充饥,差强人意。因为栗仁少了温度,吃在嘴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古人亦喜栗子。李白是是把栗子当做饭:“朝来果是沧洲逸,酤酒醍盘饭霜栗。”杜甫借栗说自己的老病:“老去自添腰脚病,山翁服栗旧传方。”欧阳修有诗云:“晨灰暖余杯,夜火爆山粟”,这首诗名为《新营小斋凿地炉辄成五言三十七韵》,非常长。陆游也感叹:“齿根浮动叹吾衰,山栗炮燔疗夜饥。”
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中提到了好几次栗子。其中有一篇《雷公栗》,说的是烤栗子,想来栗子是宋代读书人夜读时的解饿必备之物。他还把栗子和橄榄切片同食,取名为“梅花脯”,说是有梅花的味道。把栗子和山药切片煮食,加羊肉汤,因为颜色好看,称之为“金银羹”。但从名称上,看不出栗子的影子。
板栗生在山中乡间,吸收了雨水甘露和日月精华,才变得这样的饱满香浓,好东西当常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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