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缤纷122】秋风起处

   秋风起处
    一只甲虫
    楼门外吹来的穿堂风掀起前面几位女老师的裙角，优雅地翻着。
    我紧紧上衣，快速走出楼晒太阳。突然看见一位女老师抬起的鞋下，赫然躺着一只绿底泛黑的甲虫。“噼啪”我好像听到甲虫身体爆裂的声音。
    我的心“突”地跳动。“甲虫？格里高尔？”脑子“轰”地涌出千万念头，最终汇聚成一个词：躲开。急速指挥迈出的右脚悬停空中。身体已然随惯性前倾，重量指挥腿脚落地。脑细胞打架，还是凝固了？一片空白。绿甲虫蠕动起来，右后腿向后蹬，侧起身，摔倒。左前腿挣扎划着圈，寻不着着力点，就一下一下划着，挣着，身体终于向前挪了一点点。意识抗击着惯性前倾的身体，脚还是没承受住身体的驱使，踩向甲虫。甲虫右后腿适时配合左前腿，狠命一蹬，躲开踩来的鞋底。瞬息之间，脚堪堪躲开绿甲虫。
    甲虫向门里蠕动。右后腿一蹬，左前腿一挣。一挣。一蹬。向楼里爬！它肯定想到过寻找温暖过程的艰难，但宁可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还是义无反顾地爬向温暖！
    我呆站着向他行注目礼！
    脚步声响起。老师们正从楼上走下来。发啥呆？
    凝视着甲虫一挣一蹬。我暗中使劲，帮他往前挣！我替他，更替我守护通道，尽快投入温暖！
    一絮飞蓬
    漫步操场。眼前轻盈飘着白白的飞蓬。飞蓬闪烁着阳光。飘飘荡荡的飞蓬里隐隐约约的黑点吸引了我。猛然伸手画了个圆，想兜住飞蓬，探究轻飘飘的柔羽里包含着什么。飞蓬被胳膊带起的风拂飞。我往前走的脚步越快，它飘的速度越快，飘飞得越高。驻足凝视，飞蓬飘着下落。飞蓬菱形针刺刺着虚空，里面清晰地显现黑籽。
    飞蓬是哪棵植物的花？
    花是孕育种籽的宫殿。秋天，花羽化成飞蓬，随秋风轻盈而舞。
    飞蓬轻盈，不需要外力欢送自己，才能独立地自由飞翔，才容易飘飞到远方，才容易把怀抱中的种籽运送到适合扎根的地方，蛰伏在冻土中，等待惊蛰的雷声叫醒自己。
    轻盈才能承担起重大的使命！轻盈才能才能传播美，才能传播生命！不是吗？恐龙因体量重大而殒命！滑冰场上，赵宏博与申雪轻盈的舞步，俩人付出了多少沉重?才换来冰上的轻盈默契?承载着《胡桃夹子》多么厚重的感情！
    谁说春天是播种季节？
    飞蓬却携带着种籽,在上年秋季就擘画春天发芽的事业，谋划夏天拔节声响的频道，珠胎暗结、孕育、缔结种籽的计划，好在秋天继续怀抱种籽，飘行千万里路。
    一片梧桐叶
    国槐下地砖上躺着一片巴掌大梧桐叶。
    秋风起处。槐叶‘‘簌簌”轻舞飞扬,飘落，随着风被卷到墙角。梧桐叶不动。胶质，油油的润厚。
    梧桐叶正归还太阳给予并沉淀了一夏的阳光呢！她懂得报恩，挥发着耀眼的金黄与温暖！
    梧桐叶正归还秋风赠与、积聚了一夏的营养呢！她懂得感恩，瘦瘠了革质、润厚的叶肉。
    梧桐叶正释放着天空灌浆了她一夏天的雨水呢！她不惜枯了丰满身躯，卷了革质叶齿。
    梧桐叶正酬答着栖息她枝头的鸟儿给她的婉转绿色声音呢！她吟唱起“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旋律！
    梧桐叶正焚烧自己！正燃烧着秋天！
    我听到了凤凰涅槃的清越琴声！
    一枚松果
    秋风起处，松果恋恋不舍地脱离松枝，跌落水泥地面，溅起木质碎屑、粉末。
    风挟裹着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呛了喉咙，窒息了呼吸！
    仰望松树。松针绿中泛黄，柔软了秋风的硬朗！
    绿色松果突出褐色尖刺。这是今年的松果！
    蜡黄松果笑得绽开油油润润的嘴巴，一如春天鸟巢伸出的小鸟儿的黄喙，呼啸着收获的喜悦。那是去年的松果吧！
    灰白色松果没一点光泽，枯瘦的样子入风烛残年的老人，摇晃着生命的标本，彰示着坚守！
    秋风送输营养，松针像梳子篦掉杂质，松果硬壳过滤掉污秽，才凝结香料，喂饱松籽，再扯缕金黄的阳光揉进松籽。
    松籽端上餐桌，清脆的松香弥漫鼻翼，游走于皮肤下，渗入血管壁，融入精神基因！
    一只黑猫
    秋风扫落叶。
    一只黑猫踱过平房屋脊。黑猫滚圆的身体，黑毛油光水滑，阳光在绸缎上闪光！
    这是一只行走在秋风中的黑猫！
    三月的午后。这只黑猫蜷缩在轿车尾部排气筒下，哆哆嗦嗦抖着沾满土的奓起的毛，惊恐的眼神探触着微笑的声音。它向排气筒挪挪身子，舒适地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前爪前伸后腿往后蹬，抻了抻腰，尾巴翘向蓝天。
    四月的黄昏。黑猫“刷”地蹿出红瑞木丛，落我脚下。愣了愣。口中含着一只麻雀，狠命扑扇起翅膀，呻吟出孩童哭泣的嘤嘤声。我跺脚吓唬黑猫，提醒它放掉那个幼小的生命！黑猫黄眼珠射出凶光，逼退脚步声。掉头跃进灌木丛！红瑞木晶莹剔透的洁白球果颤悠着，抖露露珠。我听到露珠摔破的声音！
    黑猫像一艘船游弋在灰色瓦海！
    旋风抟扶摇直上九万里。摧枯拉朽横扫一切。黄叶像潮水随风涌到墙角，卷起黄色潮浪，黑猫油光水滑的黑毛堕入黄浪。黑毛钻出黄浪，油光水滑的毛毛锻被撕扯起毛茬，一缕。一绺。黑猫微微翘起呃尾巴瞬间炸粗，攉开叶阵，攉开黄浪！
    一只打着哆嗦的黑猫，从春天微微温暖的水泥地跑入夏天；从夏天的灌木丛叨吃麻雀，吃得滚圆，穿过横扫落叶的秋风，跑过屋脊！
    这只黑猫常常蹴在屋顶窥视灌木丛，看到猎物，猛然扑下！
    这只黑猫就是那只蹲伏在幽暗处的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