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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日暮西山月上天

2021-12-2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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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在西山头,东边的月亮就出来了,不在山上,在半空。
某些时候,太阳被西边的云遮住,月亮在西边的的山顶侧边,一副漠然的样子。
月亮和太阳,黑与白,在某个时候,是同行交融的。
经常在悬崖之上盘旋的鹰,消失了。
消失了多少天,消失了多少个季节,没人去关注。
月亮出来,暮晚的清凉气息平地而起,家的温暖随炊烟弥漫。这是一种重复,一直在我们的生命里重复。家,成了最舒适的依靠,无论年龄大小,无论贫富,那盏灯,总为你撑起一个梦,即使飘摇,也相信梦会来临,成为现实。这是一种力量,光的力量,能将所有的失落塞进灶堂,塞进嘴里,挂上眼睛,刻上额头,渲染青丝,与时间缠斗。人会输,在时间河流里,人从来不是胜者,人也从来不自认为自己是失败者。每一个人,都在充满挑战、斗争和牺牲中,捍卫人的志气、勇敢和尊严。
路在树林、庄稼地、田野、河坡上绕来绕去,一开始就暗示了生命的曲折和不平凡。
夕光如火,映红着半边天。却敌不过晚风中青草里那一声虫的呢喃,它们拉开了夜幕。红霞最后的暗淡,留给了月亮朦胧的空间。山在缓缓褪去青衣,徐徐披上黑袍。大地也不再平静,摇摇晃晃,抖出各种声音,青蛙的、蝈蝈的、夜枭的……
夜色中,母亲只有一张脸是鲜活的,在灶头、在猪栏、在禽舍,灯光中,平静的脸色一如往日。坐在门前石阶上的父亲,只是一个红点,那是他的烟头,忽上忽下,或凝止不动,都代表着他活着,在思考,在焦虑,或在悠闲享受这难得的暮晚时光。
我使劲的擦擦眼睛,居然有泪。
这一幕一幕,就在眼前,却是一别十多年的场景。
庄稼地已经种上枞树、杉树,四季常青。
泥瓦房已经变成洋楼。
二十几年,恍惚间,就像看了一场电影。
我依然像许多年以前一样,从河边走回来。看看树,看看村子,看看河里涓涓而流的清水,悠悠然的样子,走过岩水井,走过小桥,走进村道。夜色追着魂一样,一路相伴。父亲在门后的椅子上坐着,他已经喜欢上了那个位置,避风、安静、不扎眼。遗憾的是,表达人生滋味的抽烟喝酒划拳,他一样也不能沾了。他在努力的活着,在使劲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接受现实。母亲已经煮好饭菜,还是在堂屋厨房之间走来走去,嘴上嘟嘟着自己记性不好了。
门前的青色,变成了一片无边的黑色。
门前的石墩在朦胧月光里孤单的立着,像打盹的老人。
寂静无边,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
门外月光暗暗淡淡的,这仲夏的新月仿佛已经厌倦了独行,而在垂眉养神了。几颗星子在远一点的地方眨巴着眼睛,透着气,叹着遥远的距离。
隔壁人家开了电视,很大的声音,给这夜一点颜色。
再往前,是废弃的宅基地。门前的石墩还在,石门槛被南瓜藤侵占了一半。
朦胧中,那一地的南瓜藤,像一窝蛇缠在一起。
废弃的宅基地后面,还是废弃的宅基地。
再往前,是岩水井。
我已经不想往前走了。岩水井上,原是土地庙,旁边,是五家园,是狐狸跳舞的地方,各种野鬼幽魂在游荡。这些是老人说的,我从没见过。但那里确实是一片幽深之地,坟墓、乱石、岩洞、树林、各种回音,孕育牛鬼蛇神的要素都有。世间没鬼,人会恐惧,面对那片没有人烟的静谧地方,不由得会怯弱起来,输了胆气。我没必要自找麻烦,转身往回走,甚至不敢注视那片废弃的宅基地,——暗淡的月光下,那也成了幽魂之地,怕听到熟悉的声音穿过匍匐着的南瓜藤,落到我面前,惊喜成惊恐。
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回到自家门前,平坦宽阔的晒谷坪上,空无一人。月光安静,不翻过去,也不照未来,那一地的模糊朦胧,早已湮灭了往昔的嬉戏与快乐。
我仰头看着天空,天空一如既往的像灶头那口铁锅,扣在大地之上。
在云朵间躲躲闪闪的半块月亮在忽视着我。
村庄在忽视着村庄。
我掏出烟来,一个人坐在石墩上,对着月亮抽烟。
月亮抱着寂寞不放,我抱着过往的故事取暖,一样的孤独、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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