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猜6号：寒露来

      久没谋面的朋友突然出现在微信。
      “祝贺我吧，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
      “这么好！”我傻傻地有些兴奋，替他高兴。
      另一位朋友警觉地问，“什么情况？”
      “刚确诊，#。”
      我的手冰凉，胃也泛着隐隐的疼。也许从早上到单位手就一直是凉的，胃寒，喝了姜糖水，也没温热起来。这个季节的东北，秋至冬未来，室内没供热，愈加阴冷，外面有秋阳的关照，倒比屋子明亮温暖得多。
      我想起，今天寒露。 “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古人对岁时有通透的理解，智慧诗意地将光阴划分段落，土地，草木，鸟虫，无不有序地在时光中流转生息。
      望向窗外，东北的云天，清朗，开阔。枝叶疏朗，红黄绿的叶子斑斓闪亮，阳光下清透鲜艳得如刷洗过一般。树叶后面的天空，蓝得干净，枝梢上闪着碎金般的光。窗下那棵花楸，是去年刚刚移种过来的，东北土话叫马加木，不知为何得此名。细长的叶子已经变成深浅不一的黄色，被阳光照得透明。我时常看的那几个果子还挂着，小小的嫣红的果粒紧密地围拢成团，煞是好看。
      无论怎样的心情，面对这样的镜像，都会让你觉得生活依然可期。可我知道，不过几日，所有这些叶子、果子都将飘落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细弱的枝条，在风里，在冬天，等待下一个季节开始。
      朋友的微信闪了下，我看到密密的一片字。手术前，他要交代“后事”，应对一切可能的意外。
      中年的他仍是善感的，生活历经好好坏坏，三次婚姻让他心力交瘁，虽关山重重，如今终成正果，妻子懂事明理，上幼儿园的女儿如天使，每天傍着他。“后事”是交待给读研的儿子，——替爸爸陪伴妹妹长大（因为父债子还），孝敬爷爷奶奶，看顾好叔叔姑姑，和妹妹的妈妈相处好……一言一句，平静并不伤感，读着还是心酸。
      “当然，我非常相信，明天我还在！如果我还在，我们就要努力让自己健康起来，这一定要成为我们往后努力的方向。因为，哪怕是至亲，也无法为你分担一丝一毫由疾病带来的生理或心理的疼痛，这些疼痛，永远都属于自己。”
      手术室的门敞开，朋友躺在平车上，吱吱呀呀地从门内推出。
      他就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