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这是大错误吗

人生几何：这是大错误吗

人生中第一次去南宁，也是第一次去广西，那对我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人说话的口音不一样，路边摊的小吃不一样，就连花草树木都不一样，说不一样，当然，是对比我曾经去过的地方。好吧，也有一样的，文字一样，街头的标语一样，广告牌上的明星也基本一样。开篇就写出这么棒的排比，我都佩服我自己，当然，如果是别人这么用排比，我一定会唾弃。小时候读文章，老师划出来让背诵的所谓“优美段落”，要么是大堆的形容词，要么就是不厌其烦的比喻、拟人和排比。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坦白，当年我是真觉得优美来着，可惜，时过境迁，移情别恋这事儿，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不算是多么黑的历史。好吧，对成年女人也不算，这句是为了体现男女平等。至于未成年的，不在讨论之列，不是歧视，是惹不起。

南宁活动结束那天傍晚，接到老领导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去沃尔玛的路上，想着去给自己买块猪头肉吃，也要给叶子和天天买礼物。嗯，写文章的时候，我还是记住叶子了的，事实上，当时我只买了天天的礼物。直到到了机场，才想起叶子，于是给她买了两个大芒果，比在超市里买多花了很多银子。老领导是我上家公司的老总，那家美国公司被我上上家公司收购后，我到了这家民企，他去了一家英国公司。“小张啊，麻烦你帮个忙啊。”他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什么事儿？你说。”我拍着胸脯道。“总部让我们提供一些国内经济的预测数据，韩国人提供了的，我们市场部这边做不来，你能帮忙不？”他一开口，我就知道这活挺麻烦。倒不是担心里通外国的泄密，无非要一些公开数据，问题是，很多数字查起来很繁琐。更要命的是，就这宏观形势，谁能预测准啊？明年国内GDP增长多少？我哪儿知道？“老外就喜欢扯蛋。”我抱怨道：“宏观经济跟你们生意有个毛关系。”这话当然不对，但，确实，关系也没那么大。

但还是得做啊，人家也难得求咱办点事儿，于是从沃尔玛回来，我在酒店房间里吃着鸡腿饭，给他拍脑袋写数字：“2021年是大日子，得估的高一点儿。”折腾到十点，总算完成了。“一些细节的数字，让你们市场部那姐们去财政部网站查去。”我告诉他。他在那头自然是不停感谢，我这头累得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步行几百米去坐机场大巴，嗯，这能给公司省一百块钱呢。到机场很早，但飞得并不早，飞机延误了。“你给我个时间，到底延误多久？！”一位打扮时髦的大姐质问服务人员。“流量管制，我是真不知道。”那边摆着职业笑脸说。于是坐下等，不一会儿，挨着我坐的大爷要去洗手间，托我照看他的行李箱和座位，我自然满口答应。有趣的是，等他回来没多会儿，我也想去洗手间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背着自己的包一起去，里面有我的钱包和笔记本电脑，而我，好吧，做不到像他信任我那样信任他。

上飞机了，我座位是29F，靠窗。走近，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姐正站在中间的座位跟后排的同伴说话。我把背包放行李架，然后跟她说：“不好意思，麻烦让让。”她让开，我过去，交错而过的瞬间，我看到她从我座位上拿走一个包，并听到她跟同伴说：“不好意思，人家不愿意让。”那是一种调侃的语气，让我听了颇不舒服，但也没有说话，而是捡起她掉落在我座位上的不知道什么水果的叶子，放进垃圾袋，默然坐下。不爽，是因为，她并没有向我请求，让我把靠窗的座位让给她，如果她真提了，我大概率会让的。坐在那边，手机刷新闻，听到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扭头一看，还是这位大姐，她坐在我边上，正在乐呵地看抖音，没戴耳机，声音开得挺大。我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闭上眼睛，半睡半醒地迷糊着，飞机什么时候起飞，我却也没有意识到了。

周日去老同学家玩，午餐吃过大餐，相约去郊野公园玩。天气晴好，离得也近，几分钟车程的事儿，没理由不去。只是，在征求天天意见的时候，他摇头说：“我不想去。”问他原因，他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不想去。我猜想他是困了，早上七点多他就醒了，中午又吃得太饱，天气这么暖和，他本身又有点咳嗽，应该是懒得动了。但同学一年也就见这一次，不想扫了人家的兴，更何况，人家刚还请吃了大餐，好吧，如果是在他家吃的，那可能我真就会说：“就在你家聊会儿吧，天天身体不舒服，不去了。”总之，最终我选择了跟天天“软磨”。“天天，你想买玩具的时候，爸爸不想给你买，也还是会给你买的啊。”我看着他说：“因为爸爸爱你。”一番沟通下来，孩子自然不是对手，答允一起去。虽然事实上，他在郊野公园玩得挺开心，我们也玩得开心，但我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这种所谓的“讲道理”，是否真比强制要求孩子一起去更好？不但要人家服从，还要让人家觉得自己有道理，是否更过分？

天天对公园里的花花草草兴趣不大，他更喜欢那些小桥，因为桥上的文字他几乎都认时。当然，免不了，他也要时而满脸无奈地配合大人拍照，就像一件小小的道具，被要求笑，要求摆姿势。好在，我和叶子都不是那么爱拍照的人，所以，他也没表示反对。只是，直到今天，我仍然会想起当时在酒店里沟通时，他带着哭腔问我的一句话：“天天不想去，是大错误吗？”这句问得我很揪心，我跟他在家里把错误分成三档，小错误没关系，中错误要道歉，大错误要打屁股，当然，没真正打过他屁股，不舍得。我当时抱着他回答说：“不是，天天当然可以不想去，这不是错误。只是，陈叔叔是爸爸的老同学啊，我们一年没见了，爸爸很想去，天天能帮爸爸一个忙吗？阿阿姨还送给你小熊猫了，姐姐送你那么多说，还送你那么大一个丑橘。姐姐也很想去的，但是她不能去，她要回家做作业，你看，有时候，我们不想做的事情，也要去做啊……”嗯，沟通了总有五六分钟，他最后还是同意了。如今，我在心里提醒自己，类似这种事儿，以后还是越少越好。只是，终于还是无法避免的，就像他将来的人生里，肯定，还是要去做很多，他其实并不是那么想做的事儿。

“爸爸，这是大错误吗？”我没看到，但他这么问的时候，一定，他是看到了我当时的脸色，肯定是不好看。

河蚌赌徒 2019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