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厕所里的红玫瑰

人生几何：厕所里的红玫瑰

元宵节后的这个周末，上海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嗯，还有雾霾，重度的。倒也并没有不舒服，习惯了，成年后就很少再有儿时那种纯粹的快乐，生活总是会给你掺杂些什么。想起了小时候在村头肉摊买肉，不断指着瘦肉跟卖肉的说“要这儿要这儿”，他还是会给切进去不少肥的。肥肉也就罢了，欺负我人小，偶尔还会切进去一些“嘟囔皮”，一听名字你就知道不是啥好东西。好吧，即便这样，我仍然愿意相信并向人诉说儿时的民风淳朴。或许，我只是希望告诉自己，我有过一个很美好的童年，哪怕，只是记忆中的。人这辈子，除了时刻变成过去的此刻当下，剩下的也就是未必会来的未来，和未必真实发生过的回忆了。希望天天长大后不会怪我，因为他的童年，很多，都在我的笔下。好吧，我会尽量写得美好一点儿。

阳台外有三根横杆儿，晒被子等大件儿就显得极其方便。当然，你得祈祷楼上的几家人有起码的素质。记得岳母刚住过来那会儿，不舍得用洗衣机脱水，偶尔会把滴水的床单拧干挂出去。后来，在叶子劝导下，自然也就改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多数人还是接受的。前提是，他没有吃太多或者太大的亏，否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也是挺流行的人生信条。嗯，更流行的是“和尚摸得我也摸得”，人一旦觉得自己吃了亏，就总是会想方设法给自己找补一点回来，谈不上多理直气壮，但也的确心安理得。然后，自然是大家一起骂社会，因为“我原来是想做个好人的”。不忘初心这事儿，并不容易。那么多离婚的，有几个在领证的时候，就对此有所预谋？世事难料，我们连股市都看不准。

晒被子的是叶子，拿吸尘器打扫房间的是叶子，脸盆里泡了洗洁精，然后用拖把打扫卫生的是叶子。我相信她在打扫卫生时，内心是有优越感的。“还是我打扫的干净吧？你平时那也叫拖地？”嗯，这话她没说，但偶尔拌嘴的时候，她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人总是需要自我认可的，而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确是最便捷的方法。比如我早上给天天洗漱的时候，晚上我拿拖把拖地的时候，我把工资转账到叶子账户的时候，也会很有成就感，觉得“这个家离了我还是不行”。“你一个月不见得这么仔细地打扫下房间，当然可以这么玩。有能耐，你天天这么擦洗啊。”对于叶子的大张旗鼓，这是我内心的心里话，当然，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还是你打扫的干净。”好吧，对于我的言不由衷，叶子也心里有数，嗯，这就叫夫妻。

周六早上岳母回家了，走之前照例是给天天洗好了衣服。难得出太阳，我带着天天在小区里玩。滑滑梯的地方，他主动上前帮助一个两岁模样的小孩子，跟他说：“红色滑梯更快，不害怕。”结果声音有点大，那孩子吓哭了。他又跟另外一个小男孩比赛拍皮球，那家伙先拍，拍了三十几个，天天开始拍，拍到67个时，那孩子把天天的球抢走了。天天生气地喊：“你是个骗子！”我笑着纠正他：“应该说他是赖皮鬼。”从小区广场回家的路上，天天看到了幼儿园白老师，开心地骑着滑板车过去打招呼，骑太快刹车不急，摔倒了。结果，他到底没来得及说出：“老师你好。”只是说了：“老师再见。”嗯，那老师笑着安慰了他一句就走了，她正带着两个孩子外出，完全没想到，那个摔倒的孩子，是特意过来向她问好的。

我包的白菜水饺，天天吃了五个，叶子吃了一盘儿。晚上，叶子烧了一桌子菜招待闺蜜两口子，吃完了，大家一起去看电影《阿丽塔》。挺暴力的电影，我不得不经常捂住天天的眼睛，虽然他其实一点都不害怕。他对那电影没兴趣，不停问我：“爸爸，快结束了吗？还有多少分钟？”我把自己的酸奶让给他喝，在有暴力镜头的时候，我在他耳朵边上：“不怕，爸爸会守护天天的。”守护这个词，天天刚学，电视里在演《羊村守护者》的动画片。他懂事儿地点点头说：“爸爸还会照顾天天的。”照顾这个词，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我就不知道了。电影除了打得热闹，其实并不出彩，算是一般吧，当然也不是烂片。看完回家的路上，我抱着天天走了很远，昏黄的路灯下，他把小脸贴在我的脸上说：“爸爸，我爱你。”

周日的跆拳道课，改到了中午1点到两点，正是天天最瞌睡的时间。他的表现不好，下课后，教练把他单独留下。听到教练喊他留下，他当时就哭了。教练边安慰着边让他又重复了几个动作，看也还算将就，就放他走了。换衣服时，他难过地说：“教练说下次再表现不好，就要留下了。”不过，难过却也并没有持续很久，等他换完衣服，我让他去跟教练说再见，结果他在教练的电脑那边停住看了起来。我走出门，站在门外喊了他一声：“天天，爸爸走了啊。”他马上哭喊着跑了出来，当然，他一出门就看到我了。不舍得让他太难过，也不忍心让他太惊恐，虽然，事实上，有个教训可能更好。“我们坐公交回家还是坐出租车？”我问他。“坐公交车吧。”他的回答，让我很意外，他当然知道出租车更便捷。“为什么不坐出租车啊？”我问他。他却也并没有回答。

到家时，他心心念念的“小钻风”玩具总算送来了。本来还担心他不会玩，却也就玩得很好，近乎无师自通了。嗯，玩法他是在广告里学的。只是，跟其他玩具一样，这个他念叨了几个星期的玩具，也不过是玩了几次，他就又没啥兴趣了。但也是值得的，不到一百块的东西，我用它作为诱饵，在过去大约两个星期里，让天天守了不少规矩。每当他不好好学习或者拖延洗漱时间时，我就告诉他：“快递叔叔看着你呢，表现不好的孩子，他就要晚一天送来，不听话的，就把玩具送给光头强了。”从跆拳道回到的路上，天天不小心磕碰了一下，他摸着自己的头，含着眼泪问我：“快递叔叔只晚一秒钟送来，可以吗？”当然，快递叔叔一定可以的，这么乖的孩子，他怎么好意思让他失望。晚上，我给天天烧了十二个可乐鸡翅，跟他说好，晚上吃六个，另外六个明天吃。他吃了五个，剩下一个，坚决要给我，因为：“天天爱爸爸。”

“妈妈不吃吗？”我问他。
“妈妈不吃。”他点头说。
“为什么啊？”我又问。
“妈妈爱天天啊。”他认真地说：“妈妈省下给天天吃。”


情人节送给叶子的两朵红玫瑰，一朵被她放到了卫生间镜子前的花瓶那儿。十天过去，花期眼看着也就结束了，昨天刷牙时，我捡到一片掉落的花瓣，今天，又捡到一瓣。我大致数了数，还有十几个花瓣儿，但我知道，它撑不了两周了。好在，春天要来了，小区里的白玉兰，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骨朵。

河蚌赌徒 2019年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