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看树
2021-12-28经典散文
[db:简介]
在非洲看树
贾志红
那棵树真美。我发出一声赞叹。那棵美丽的树,正倚着一截破旧的土黄色的院墙,把整个树身探出墙外,送出一树火红的碎碎的花朵。一抹红,穿过燥热的空气,直直地落入我的眼里。叶子不是很稠密,形状像长大了的含羞草,火红色的小碎花,被整株树宝贝似地顶在最上端,一簇一簇地聚集成片,灿若云霞。
它的名字叫凤凰木。
在非洲,我努力记住我见过的树的名字和模样。
在这高温而干旱的土地上,没有什么比树更重要的了。
当太阳锲而不舍地眷顾这块土地,滚滚的热浪如汹涌的波涛久久不愿退潮,只要有几株树,就会有树下无尽的生机和井然的生活。有倚着树而建的低矮的土坯房子、圆圆的茅草屋顶的粮仓和木栅栏围起来的小小院落。瘦弱的鸡在栅栏上很灵巧地跳来跳去,悠然的牛羊在曲曲弯弯的村道上慢慢晃悠。井台上汲水的女人很专注地打量你,衣着很脏的孩子在残破的院墙下用很干净的目光友善地冲你微笑。
这些都是因为有树。有树就有家。
而当太阳终于恋恋不舍地落下去以后,这些树呢,它们就会温存地弯下腰身,搂着没有灯火的村庄,搂着矮小残破的村庄,像搂着自己病弱的孩子,沉沉地睡去。又在另一个黎明里,在太阳的催促下,惺忪地醒来。
这些树中,最寻常也最重要的是芒果树。人们常说非洲“吃靠一棵树,穿披一块布”,这树就是芒果树。圆而大的树冠像一把伞一样撑开一片浓郁的绿荫,四周烈日下焦灼的土地是一片炙热的海洋,缀满果实的芒果树的绿荫,是这片汪洋中不沉的岛屿。岛上有两把粗笨的椅子,有几根木头捆在一起的一张简陋的凉床。几个或躺或坐的男人听着收音机里反复唱起的节奏简单却欢快的歌曲。一只小炭炉上正沸腾着茶水。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在剥乳油果,高声的谈话,肆意的大笑,成堆成堆的黄里透着红的大大小小的芒果,摆满了脚下的筐筐篮篮。
而芒果树,大约是果树中最慷慨也最仁慈的了。几乎无需打理,只要阳光和温度就足够了。它毫不吝啬地让自己的枝头挂满一茬又一茬丰硕的果实,馨香弥漫原野。只要有翠绿的芒果树傲立原野,只要头顶上的筐子里堆满香醇的芒果,这个天性开朗快乐的民族,就可以在这棵他们赖以生存的树下,打着手鼓,唱一首简单明快的歌,跳一曲火热激情的舞。
在非洲,静静地看一棵树,是一件必做的事情,如同宗教的仪式。我每天站在它的枝叶下,练习法语。我说的最多的一句是Je te aime ,意思是我爱你,这是缠绕在人类唇上最美丽也最持久的一句话。一定也是那棵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