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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南方少雪

2021-12-2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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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少雪


      在凡洞铁矿生活了十几年,每到冬天,首先传来的是北采顶结冰了,破碎厂低洼地结冰了,然后就特关心会不会下一场雪。
   南方少雪。
   十几年来,雪只落了三次。九五年,九七年,要数落得“隆重”的,是零八年。
  在沙溪,白菜顶着雪,薄薄的,像一层奶酪。但柏油路上,一点积雪都没有。在路的两旁,低洼地,前几天下了一场雨,还像杯子一样盛着雨水,定眼细春,有玻璃的光泽,这是冰。草还没有探出头来,这勇武的战土,还在蕴积力量,还有更残酷的未来等待它们"金戈铁马"的征服。
   上了九公里,客车就像蜗牛在慢慢地爬行。路两旁的山上,有些树上"发了芽",眼尖的突然冒出一句:雪绒花。的确,那发出的芽是雪,骨朵一样,才误认了。
   雪,昨晚稀稀拉拉飘了一场雪。天气再恶劣些,险峻些,再来一场雨,雪,肯定会大朵大朵的落下来。
   可以看到采场了,每一块石头都戴着白色的"帽子"。雪,又降落在矿山了。车上的矿工很是喜悦,雪,像久违了的朋友。
   天空一直阴沉着脸,灰暗的让人感到窒息。下午,气温越降越低,又夹着绵绵的一场小雨。有矿工吃惊地说:要落一场大雪了。今晚不下,躲不过明早。矿山也广播了。家住沙溪的矿工也可以下山了,并且,客车也大约提早了半小时。
   到了傍晚,雨夹雪,打在防盗网上,乒乒乓乓着响。过了一会,只听狂风大作,又一阵,是折断树枝的"卡嚓"声,从远山一直传过来,不间断的,很胆颤心惊的。
   良山公路的汔笛,一声比一声紧促,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犀利,到最后,奄奄一息了。可以断定,塞车了。
    第二天一大早,雪还在下,零零星星的。山上的树,折断的,匍匐着身躯,给厚厚的雪覆盖,有傲世群雄的,浑身上下穿着银白色衣裳。也有一身正气,宁屈不折的,拱着身子,风一吹,抬一下头,要看尽人世沧桑似的。
  东线公路的青青翠竹“噼雳啪啦”的压断了一大片,没压断的,也“驼着背”了,竹梢上落满了雪,就像生命难以承载之重量,没法通车,上班的矿工只能选择步行。
   铁矿,在大雪封山时,通知停厂。上班的矿工也只是在维护生产设备,怕给冻坏了。
   雪,一开始是蒲公英天女散花般的轻盈,可以微微抬头,看着这天国的使者是怎么的轻飘曼舞,怎样的亲昵大地。然后,只能站在窗前,听窗外寒风呼啸,雪,扑簌扑簌的落下来,一大片,一大片,大地,像铺上了一张棉絮。
   雪,在肆意张狂之后,还是会变得稔持。上班的矿工穿上雨靴,在单位领导的组织下,每一个人拿一根竹竿去敲打电路运输线上的积雪,只要轻轻一拍,雪就哗啦哗啦掉下来。
   喜欢摄影的,扛着“长枪短炮”从沙溪步行上来,“抢”到的镜头,譬如《银装束衷》在矿山的文学内刊的封底发表了,很是亮眼。
   那一年,京珠北告急,车排成了“长龙”,将近年关,走不了的,留在韶关过春节。在他们的记忆里,这一场雪肯定要一直下,一直细吞慢咽的回味。
那一年,我胡诌了几句,叫做《雪的教育》。很简短,摘抄于此,以怀想念:
   

       请原谅,当我一写到雪
   雪 , 铺天盖地的飘了
   在京珠北
   一辆辆车像工蚁前行
   一些旅客滞留在路旁
   家 , 一张回程的车票
   家 , 望眼欲穿了。
  
   请原谅 ,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
   手不停的颤抖
   心不断的谴责
   难道是我带来了这一场大雪
   雪皑白的 , 应该纯净
   雪从天而降 , 应该恩慈。
  
   当我看到一张张冻得红通通的脸
   僵得有些麻木的一双双手
   我会忍不住地想
   在天堂,我的亲人会去拜访远方的亲戚吗
   路上是否也飘着雪
   白莽莽的雪 , 一片片的飘
   就像一封封白色的信件
   落下来
   落下来
   春天就挨到家门口了
   在除夕,天堂里的亲人一定会赶着回来
   乐融融的与我守岁。
  
   请原谅 , 当我一写到雪
   雪厚厚的覆盖了茫茫大地
  
   南方少雪。所以记忆弥足珍贵。
   我很喜欢的一阕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这是伟人毛泽东一九三六年二月写的《沁园春•雪》。如此壮观的景象,可以回到七五年,矿山的十二月。“从凡洞铁矿到沙溪,总个大宝山矿都是雪挨着雪,一个白茫茫的世界……”有一次,一个老矿工意味深长地说。
   在凡洞,断电,断水,如果不及时补给,就要断粮。矿党委立即召开会议,态度坚定的决不让铁矿的大人小孩挨饿。但又考虑长达十五公里有余的东线公路,弯多,坡陡,更致命的,是路滑,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矿党委书记胡明一边吩咐工作人员准备米、面、蔬菜,一边吩咐工作人员务色技术精湛的司机,“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的,一切就绪。为了安全,又在一辆小平板车的轮胎安装防滑链条。
   这就是大宝山人,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人迎难而上,哪里有寒冷,哪里就有人送温暖,这是雪中送炭呀,饱含着矿领导对矿工的深切关怀。
   大约过了一小时三十分钟,在铁矿大饭堂,家属们有的拿大脸盆,有的提铁皮水桶来领取食物,每个人的脸上都溢出了笑容。
   雪,在第三天稍停了,为不耽误生产,有的家属自发的加入了破冰队伍,没参加的,也主动铲去路上的积雪,热火朝天的,一片繁忙。
   南方少雪。
   但每一场雪都落进了心里。
   在后来的日子,每一提到雪,就会想到七五年,那一个冬天,有“原驰蜡象”,更有一盆盆跳跃在心间的火,温暖着一座矿山美好的记忆。
   在人世,也需要飘飘洒洒的落一场雪,把记忆厚厚的覆盖。在先生陈超逝世一周年之际,我写下了一些句子:
  
  
   雪
   -----纪念先生陈超逝世一周年
  
  
   雪,从早晨到黄昏,甚至夜晚
   一直下,落到山岗,河流,屋顶,每一棵树上
   不知怎么,落到我的心里
   成了我一个冬天的存折
  
   这很冒险
  
   雪,如果要燃烧,得攥着我的血
   如果要消融,得等到春天
   如果我一口一口的把它吃了
   我会想起草莓
  
   哦,草莓,塞在嘴里,一个童年就是我所有的旧梦
   这白雪的妹妹,给我的
   不止以爱情。懵懂的,似乎有更多的暧昧
  
   雪,我轻声地呼唤。我不怕它的寒冷
   就像我不怕夜的漫长
   习惯了,听风里的呢喃,燕子般的玲珑细语
  
   雪,一片,一片地落了
   落了
   谁会踏雪而来呢?轻轻地敲
   打开我的柴扉,就等以把我打开
  
   是呀,我的骨头不会逊色于雪
   却又比雪坚硬,比雪更难以把握,琢磨
   是呀,我的一生都充盈于雪
   我的一生,冒死把雪拎回来,才走到一个诗人的墓前
  
   哦,雪。我这么一喊便铺天盖地
   多么干净,大地宛如一个处子
   那些我诅咒的时光,没有了黯淡,狰狞和破碎
  
   这是我的胜利
   却归功于:雪
   

      南方少雪,却在记忆里漫天飞舞。它慢慢的融化,春天就赶在路上,赶在我的眼眸里,希望的利剑组织了力的公社。如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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