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朝东脚朝西

　　　　　　　　　　　　　　头朝东脚朝西
　　　　　　　　　　　　　　　　牛学伟
　　从酒泉返程，一路东去。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呼呼的风声是猎猎的战旗，在身后回响。我没有归心似箭的感受，车轮越往东，我的心越往西飞驰，仿佛有一根橡皮筋，越往东，西面拉得越紧。
　　那皑皑的雪山、孤独的烽燧、起伏的大漠、残损的城砖，一丝一缕的微风，都静默着，蓄势待发，随时都会苏醒的样子。我怕他们醒来，争先恐后的诉说；我又怕他们睡下去，被时间湮没。西去的时候，我就发现，沿途很少有坟冢，“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块土地却十分内敛，谦逊的不留一块白骨。越是这样，越撩拨着我的欲望。
　　一路东去，我的心却留在西国。莫高窟、长城、阳关；404公司、酒钢、铁人纪念馆；高楼、公园、晨练的人群。岁月与我们迎面而来，又擦肩而去，我们眼前的时光也会很快变成历史。
　　我真想化作一只小小的蚂蚁，在长城砖缝里穿梭。黄昏，万籁俱静的时候，我会攀着将士们踩出的脚窝，寻觅他们散落的干馍；黎明，我会在那片汉瓦上轻呷几滴清凉的甘露。我知道战争结束了，战马远去了，这座城池就够我逡游一辈子。我唱歌，我舞蹈，我在这里生儿育女……
　　我又想我会是一只灰白的小鸟，在每个风轻云淡、阳光和煦的日子，我会和三两个同伴在芨芨草和骆驼刺之间玩耍；在骷髅中间捉迷藏，从耳朵眼里进去，从嘴巴里出来，玩的不亦乐乎。我们完全不理会这里发生过什么，这里没有战火，没有硝烟，没有讨厌的孩子来捣乱，几滴雪水，几粒草籽就足够我们生活。天地好大啊，我们飞累了，随便找个山坳歇歇脚，打个盹，小小的身子如同一块石子、一抔泥土。这样的日子是多么惬意啊。
　　或者，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从小城临泽出发，到酒泉、嘉峪关走了一圈，又折回故园。我知道我无法背负那繁华背后的故事，我只是用我目光的钝犁搅拌尘封的历史，让短暂脆弱的生命与月岁的苍茫合二而一。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这是徐志摩的诗，多少有些愁怨和苍凉。
　　当我不得已回来的时候，我忽然想，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留下吗，连同我的目光？ [ 本帖最后由 牛学伟 于 2014-5-14 09:0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