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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大甩滩 作者沈飘

2021-12-2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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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甩滩         文    沈飘
                                                                                                                                                            一
第一次奔向大甩滩时,我刚结婚不久,正怀着孕,享受着大熊猫似的宠爱,看人吃啥馋啥,吃不到嘴就抓心挠肝地磨小丈夫。那是我称它为小丈夫,那时我们是先结婚后恋爱吗。能买的就买,能要的就要,偶尔还偷,就是偷人家的绿杏蛋子。其实我要人家也会给,但我抹不开脸儿。偷也是因为方便,不是有句话叫“贼偷方便”吗。那是一只青杏出墙来,不是我想偷,是我的孩子要吃,所以我是不顾一切的。别人看我吃得甜嘴巴舌,心肝宝贝地盯着,都努努着眼睛笑,咧嘴丝丝着,淌口水状,不是馋的,是酸的。“哎呀妈呀,我看着就倒牙!”他们告诉我:“想吃就来,自己随便摘。”看到邻居家的小秃小子拎着几盘夹子,上面滴里当啷地挂着一只家雀儿,我就偷偷地拉小丈夫的胳膊,仰起头,噘着嘴,小声说:“我想吃那鸟。”小丈夫那时特别听话:“明天给你打去!”
第二天,小丈夫就从他家那烟熏火燎得看不清本来面目、也不知用了几辈子的老八仙桌子的抽匣里翻出几盘夹子。“走,打家雀子去。”公公婆婆和丈夫他弟过完年就去本溪他舅的厂子干活儿去了,家里就剩下我们俩,没说没管的,说天就天,说地就地,也没想啥叫过日子,想一出是一出的。院子后面都是土墙,齐腰高。我随着他,开开东边的木头小角门,再小心地骗腿迈过墙头。我不敢使劲儿硬扳那墙,我那时虽被呵护着,但天生不会像城里人怀孕时那样金贵,怕抻怕摔的,我是怕老墙被我压倒,砸了我倒不怕,我怕重新垛墙我俩垛不上。
下了堤坝往北,沿着小路,左面有三户人家,前面一户,后面两户。前面一家的房子,看得出也就十来年光景,后面两家,东头这家是三间生产队式的老瓦房,西面那家是土房。后来知道的,那土房是老满的家。挨着人家是南北垄的大地,大地的右边和地头顶着招苏台河,顺垄走出六七百米,大甩滩就在面前。





    二

    我和丈夫去打鸟,走着走着,冷不丁就“哧溜”擦着我的耳边飞过一只。丈夫眼急手快去抓,那只是一眨么眼儿功夫,白扯白,连根鸟毛都没逮住;它们有时贴着我的头发稍掠过,有时又险些撞到我的脑门上。我们俩在麦地里走着,突然有一只大鹌鹑被从麦垄上冲了起来。那家伙飞起老高老远,一气呵成,它把我吓得惊魂未定,我也把它吓得破马张飞,没着没落地盘旋着。我伏下身,那块麦垄中间缺苗,只有两边有星蹦的几棵,中间有个圆圆的浅坑,里面有发霉的碎苞米杆子、毛屑,还有两枚灰色的带斑点的鸟蛋。捡起来,蛋是热的,用手一摸,窝也热乎乎的。放下蛋,我拉着丈夫赶紧撤离,边走边回头四处张望,我想和大鹌鹑说声对不起,我们是无意的,快快回窝吧!
    招苏台河像一个调皮的半大孩子,一会儿走,一会儿跑,一会儿扭扭屁股,一会儿吹吹口哨,就这么七甩八跩的,两岸就有了许多滩。丈夫和我就生活在这条河边。祖宗圣明,让我们临河而居。丈夫家在河南岸,我家在河北岸。我们小的时候,往返两岸就是坐船,如果不坐船,需要绕出十来里地才有座桥,才上国道,那时乡下还全是土路。
摆渡的是一个黑面孔、矮个子的小老头儿,和一个高个子、红黑脸膛的半大瘦老头儿轮班。一条木制的小船,能容纳十几个人。矮个子老头儿不爱说话,可爱笑爱唱:“王二姐坐北楼,想我那二哥张庭秀,上京赶考一去那六年功……”高个儿瘦老头儿倒爱说话,可一说话就急头掰脸,死牙赖口的没有好动静。他摆船时也没有好气,总是让船来回瞎撞:一使劲儿,船猛窜出挺远,可摆渡的杆子插得太深,拔不出来了,使劲儿一拔,又把船带回去了;要到岸了,又使劲儿一杆子,船不是撞到岸上,把人弄得前仰后趔趄的,就是陷到淤泥里。他天天喝酒,喝得脸红脖子红的。那人不知道好赖话,谁说和谁吵。都爱等矮个子老头儿摆的船,稳当不说,还开心——老头儿爱开玩笑,生气都能把你逗乐了。
    招苏台河不宽也不深,可是长长的,穿过许多村子,直到汇入辽河。我常想,通到天边才好啊!那样,我拉着小丈夫的手,顺着河沿走,就可以上天了,那才叫疯。两边的滩,似乎是河日夜兼程时为自己宿下的一个一个营地,或是为自己前行留下的一个一个坐标,也或许是经过一个一个村子时留下的恋恋不舍也未可知。总有一些故事,或者放牛放羊人的说笑声,打鱼、采花、割草、割蒿人的足迹等等,留在滩上,一年又一年,重叠着,重叠着。岁月斩不断无穷无尽的河水,河水又无情地带走了悠悠岁月……
        
    三
    我们这地方屯子密。那时打工的人少,不打工的,就指着这每人三小亩地是不行的,人们便都拿出老祖宗传下的看家本事,养猪的养猪、养牛的养牛。猪都是圈养,牛是农忙时喂养,农闲就放养,河滩便是放牛的首选地方。
    那时苞米价低,人们对种地积极性不高。那时靠河这头都种麦子,但离河还有好远的距离。那时还都铲地,种多了真够呛,根本铲不过来,不像现在打除草剂,种多少都不用担心撂荒。小丈夫成天拉着我在麦地、河沿逛,拎着几盘夹子,说是打麦溜子。那时那鸟一群一群的,“呜、呜、呜”地飞起,紧紧相随,在天空绕几圈,又都落下。那时半大孩子多,和鸟似的,闲人也多,有事没事的也往河沿上出溜。我们俩走着,时不时地便“突、突、突”的惊起一帮麦溜子鸟。那鸟溜鸣的声音很尖锐,离人时远时近,跟勾魂似的,有时又和放牛的老满的说话声接近。有时,老满学鸟叫的声音真的蒙得一帮孩子在麦地、柳树毛子、野蒿丛中乱窜,上了年纪的放牛人便边抽烟边望着,憋着不敢乐……
    旷野里清风徐徐,东西南北呼悠个不停。天空一片瓦蓝,蓝得像万丈深渊。麦浪一起一伏,摇摇摆摆,南北垄的忽东忽西叩首,东西垄的忽左忽右叩首,像孩子们双手合什做的舞蹈,又像人们双掌合什在跪拜四方。大地随着麦浪一起一伏,似在轻歌曼舞。天地万物合奏着曼妙的天籁,丝丝缕缕、沁人心脾。我站在墨绿色的麦浪里,有些晕乎乎的。这大甩滩于我而言,辽阔、缠绵又梦幻……对岸的滩上隐隐约约飘来一个大男孩儿跑调的歌声:“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太多感动,再没有恨也没有了痛,但愿人间处处都有爱的影踪,用我的歌换你真心笑容,从此你的人生与众不同,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远方,招苏台河的水白茫茫一片,河边,小丈夫和一帮人在跑,比他大的,比他小的,一个个像麦浪上跳动的音符,又像一个个精灵在一方水土上,有声有色地享受着天地的万般宠爱。看他们五花八门的背心,才大概知道谁是谁,红的、白的、粉的、绿的黄的,像麦野里飘逸的野花朵朵。有的背心后面还印着个数字,你是七来他是八的。他们三个垄台并成一个垄台地跨越着,有的在吼:“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有的在叫:“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听灵灵……”有的在唱:“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我心依然是中国心,黄山、黄河在我心里重千斤……”唱着唱着,有人绊到打碗花秧上,跟头把式的摔出挺老远,可趴在麦子上还控制不住唱呢。
    那鸟来回不停地盘旋着,尖利的溜鸣简直就是勾魂的引诱。小丈夫他们便一个个像百米冲刺似的,跨过一垄又一垄。那些鸟成心气人不死,就在附近不高不低地飞来飞去。他们有时筋疲力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喘气,或是四仰八叉躺在地头,可那鸟又踅回来了,便又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现在想来那时真傻,就为那满天飞的鸟,便会豁出力气去追,可惜肋下无双翼,高傲的鸟,可怜的人心。
    一只野鸡妈妈领着一帮灰啦吧叽的小鸡崽儿在麦子地头游荡着。我欲走近,它们便一步一步在地下出溜出溜地飞快移动,我进,它们就退,总是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麦子地头到处是牵挂不断的打碗花,看不出哪朵花属于哪棵秧。挨近麦子的地方,它们依附着麦杆,都快够着麦子的苞了。麦子的大苞长长的,咧开了嘴。那花一节骨一朵、一节骨一朵,一朵朵向上盛开着,像干净的小喇叭,让人感恩造物主总是在朴素中透出些玄机,让人心存善念,感动这世上所有无声的花、草、蒿,伴着人类从远古走来,不入繁华,甘心与泥土长相厮守,总是微笑得风生水起。
    麦子抽穗了,麦芒像许多针,直直的、密密的,向上伸展着欲望,绿绿的果实三圆四不团。扒开一个麦穗,把麦粒放在掌心,是一堆的小绿果子,放到嘴里,细细地像嚼口香糖似的嚼,就嚼出牛奶一样的白浆,有丝丝缕缕的面的悠悠清香、韧韧的筋络。一到汛期,麦子就成熟了,青黄就接上了。人们蒸馒头、蒸花卷,底下掐几片苏子叶一垫,屋里屋外便弥漫着苏子叶悠悠的清香。一到雨天,人们就做带馅的,吊瓜用插菜刀一插,劈点儿芹菜细细地切,然后用盐一揉搓,放上葱花、大酱,就成素馅的了,谁赶上谁吃,吃上都说比自家的感觉好。下茬不种了,这滩就更大了。
    节气是伏天了,农闲就到了,人们赶着牛,从各条小路归到堤坝下面奔河滩的路上来,戴着草帽的,打着伞的,拿着塑料袋子、塑料雨衣的,还有拎个小板凳的。拎着抢网子准备抢鱼的,拿廉刀准备割草割蒿的,大人、孩子、男女老少,吆喝牛的、骂狗的。上了年纪的坐在树影里,或是苞米地头。人们都在田地这头,牛就都在滩上散开来。有时几个人嘎叽嘎叽就打上扑克,或赢一盒大生产香烟的,或打几串雪糕的,烟才一元钱一盒,雪糕才两毛钱一串。有时打勾岔的,六七个人团团围坐;有时四个人打升级的,一帮人围观,再派一个人到小卖部去买烟或雪糕。玩的多是半大孩子和半大老爷们,上了年纪的边帮着照看牛,边坐在旁边唠嗑,我也坐在旁边。他们叨咕着,这头牛怎样怎样,那头牛多少多少年了,谁家牛犊卖了多少钱,谁家的给多少钱还没卖,也给到价了。说过日子有几头大母牛就啥也不怕,几年日子就起来,啥也不养可不好过,没有出钱道,养牛才能有个指性。晚上我便和小丈夫说:“等秋后卖完苞米,咱也买一头,就当玩。”小丈夫哼哈、嗯哪地答应着。我说:“下牤牛犊咱就卖,下母牛咱就培养下犊,不是说‘牛见牛,三年五个头’吗?一帮人天天放牛也挺有意思的,不得也白搭一天功,有头牛,有个盼望。”
    四
    屯子里放牛最多的是老满和我的邻居,都有四头大母牛。老满叫梁满囤,父母的心愿都是好的,希望粮食满囤,可人们都顺口叫他老满老满。老满不老,只比我大十几岁。老满放牛常带着个叫小绿萝的女孩儿,长得细眉细眼、小鼻子小嘴巴的,说话柔声柔气的像小鸟,不像老满尖声尖气的公鸭嗓。据说老满二十八岁那年走桃花运,捡了个媳妇,是城里人,怎奈好景不长,桃花流水人去楼空,回城就坚决不回来了。据说那是个独苗苗,父母身体不好,是老知识分子,让老满跟着去城里,老满去了半年,后来坚决不呆了。说起那段日子,别人听了感觉真的不好过。老满见谁都说,我去那儿就是个废人,啥也不是,比三孙子还三孙子,在家里我是神仙似的生活,睡在床上让我活得跟抽巴了似的,还是咱这土炕睡得踏实、缓乏。老满不去,媳妇不回,就这样你活你的、我活我的。老满说那女人说了,等俩老的走了,她还回来。刚开始说起来,人们还唠叨唠叨,时间久了,人们就习惯了。好像做起根儿老满就是这样生活来着。
    老满放牛时爱唱:“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我和柱儿不认识,我怎样嫁他呀……”老满手巧。河滩上到处是柳树毛子,一大丛一大丛的,高的、矮的、粗的、细的,有的一墩子上百根,粗细不一,有的一丛几十根。我多年一直挺怀念那些散散落落的嫩柳,就是当年生的,红杆红皮,嫩绿的叶,细长,我称之为红柳。我曾拉着小绿萝在那里穿行、采野花。老满边放牛边用柳条编筐,大伙也跟着学:女孩儿们爱拎的小花筐,要把柳条上的绿皮撸掉;还有老太太挎的装鸡、鸭、鹅蛋的猪腰子筐,两边带把手的大抬筐,还有圆圆的、约有半人高的平底大囤子。老满编啥像啥,别人求老满他也给编。后来镇上还成立过柳编厂,大量收购条子,人们就都去割,扒了皮,一捆捆地卖钱。村里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去那儿上班,她们编成的各种工艺品,据说都经县外贸出口国外。那时,家家都有五花八门的柳条编成的物件,圆的、扁的、深的、浅的、翘边的、毛边的,有些是柳编厂不合格拿回家的,有的是村里人照着编的。深的大的装蛋类,小的装些杏核,浅的放鸡架棚上,上面凉些黄花子、烀土豆切成的片或土豆粉子。也有小小的果盘,一对一双的,七月十五鬼节时,装上些毛桃、山葡萄、歪把子梨、红菇娘之类的,孝敬祖先。
    再多的就是一人来高的大蒿。那蒿长得好看,一大棵一大棵的,上面全是寸把长的密密麻麻的叶,葱芯似的绿色,蓬蓬松松的,像大伞,像小松树。还有灰啦吧叽的火蒿,人们割了,把裤腿挽起来,在腿肚子上把它搓成粗粗的绳子,回家挂在晾衣绳上,等到八分干时,天一黑,家家便把那蒿绳点着,熏蚊子,便会有蒿的野蛮香味弥漫在村子的月色里。蒿香里,孩子们从东头闹到西头,吵吵着,都不愿散开。大人们你家门口他家门口地唠着嗑儿,有的摇着扇子,有的拿着马尾甩子甩着,有的拿个手巾或是衣服不停地抡着。
    高大的蒿,初秋时,便有人边放牛便割倒,顺势就放那儿,晾个八分干时便往家运,男人用扁担挑,女人背,孩子们抱。大蒿用处不小,能搭鸡、鸭、鹅的架棚,上面抹上大泥,邻居老头儿说比高粱杆子、苞米杆子还结实。有的就第二年开春用来夹杖子,有的一捆一捆摞起来,留着烧火。后来我的邻居老头儿老太太神经兮兮起来,不等过立秋、人们抢完秋膘再动刀割蒿,三伏刚进门就忙活上了。老头儿戴着个麦秸秆草帽,老太太脖子上搭着条手巾。他们边割边往家运,戳在后面土墙上,那土墙就在大坝根上。一天一排、一天一排,一层一层又一层的。第一层是挨着墙打斜戳的,里面有空地儿,下雨天,鸡就眯在里面躲暴雨,伏天连着毛毛雨时,孩子们便钻进钻出的藏猫猫玩。
    没几日功夫,那蒿上便会生出许多褐色的小虫,叫盖盖虫。这时候,每到中午、晚上,老头儿、老太太便咕、咕、咕地叫他们家的老抱子,不一会儿,花老抱子领一帮孩子从蒿堆里出来了,白老抱子领一帮孩子从柴火垛回来了,黑老抱子从苘麻地回来了,黄老抱子从堤坝外的苞米地回来了,边走边乍乍着翅膀、打着抱声,小鸡崽儿在后面呼拉拉的一大帮跟着小跑。老头儿、老太太忙活开了:一人右手拿一个烧火棍或木棒子,左手拎起一捆蒿,一敲,盖盖虫便纷纷落地,好像天兵天将下凡来。地下便各各痒痒、密密麻麻的全是盖盖虫,它们还不会飞。鸡们便呼喽一下冲过去,不抬头、不错眼珠地叨着。于是惹来众人围观,回家纷纷效仿。老头儿、老太太喂鸡时边叫边敲个破桶,很远都能听到。
    河滩上还有许多花草。有的花草是幸运的,不知哪位先人德高望重,给命了名,叫着叫着就叫到今天;有的根本没名,拿回家问上百岁的老祖太爷、老祖太奶,也都不知道叫啥。世间万物有许多是没有名的。能叫出名来的蒿、草、野花、野菜,我想它们一定救过人的命,所以人们记住了它们。有的蒿、草、野花、野菜也许救过哑巴牲畜的命,但它们不会说话,它们就没名。
    五
    后来重新分地,村上把河下稍的地按二亩为一亩分给了村民。人们嫌种麦子收时正赶上伏天,遭罪,便开始清一色种大苞米,而且苞米在一年一年不停地涨价。人们便一年一年向河挺进。刨一个坑,点一粒种,就得一穗大苞米,刨十棵得十穗,一百棵、一千棵、一万棵呢?诱惑难挡,于是一点点的,河滩就没有了。那几年旱,种到哪儿收到哪儿,老话说,“七月十五定旱涝,八月十五定收成”。初秋,人们拿着木把镰刀,手一背,镰刀头就在屁股那儿悬着,有的仰脸朝天地走着,沿着地头一路走,看那大苞米棒子比一等地还好,真是玩意儿。于是次年春天继续向河挺进,如果没有河隔着,说不定种哪儿去呢,如果没人管,种到外国去也是有可能的。
    我买牛时大甩滩有是还有,但只有秋收后才可以放牛了。我家发展到十头大母牛那年,赶上国家政策好,十头母牛国家给每头补贴三千元,老满的桃花运也苦渡一枚正果,小绿萝大学毕业了。那年正月初五,丈夫和我,和大女儿、小女儿,还有大女儿的几个同村女伴、小女儿的几个同村玩伴,一起跟着十头大母牛、五头牛犊一路向大甩滩奔去。孩子们都拿手机放着歌,在大地里胡乱地走着。对岸河滩上也出现了一帮牛、一些人,也有歌声飘过来:“走过多少岁月,付出几多辛酸,经过多少风雨,伴随几多忧和愁,黄昏我们携手,泪水在心底涌流,默默的我们再走,缓缓的我们在走,世上多少变迁,不改我故园的情,人间多少霜雪,难移我的如初情窦,一个是鬓发染白霜,一个是皱纹上额头,让我们紧紧手拉手,双双走在,走在温暖的神州……”我情不自禁地跟着小声唱了起来。丈夫、孩子们和牛们早一溜烟儿到了河边。
大地永恒的铺在面前,春去春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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