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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无雪之冬

2021-12-2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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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雪之冬

                                                                     文 章勇

      四季中的冬季,总是让人感到无限的寒意。彻骨之寒,亦或无雪之寒,不断摧毁着春之妩媚、夏之灿烂、秋之芳华的倩影,色彩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于尘世,不论王子还是天后,都得拱手面对。
      居于江南,草长莺飞的气象,时常握于手心,宛若一支玫瑰红开在掌端,升腾起春的暖意。然而,这样的暖意也是不久于掌心的,季节的轮回,像一把温柔的刀子,割断瞬间的美丽。站在高岗上,一阵来自原野的寒风,逼迫我产生怀旧的念头。这样的冬天,这样的心态,以前从来没有过。离别的春天,离别的夏天,离别的秋天,仿佛人生一直都在离别。
      当然,有离别,就有重逢。我虽不喜欢无穷的离别,但却很珍惜久违的重逢。与季节的重逢,更喜欢与朋友的重逢。正如现在的我,期望早一天越过无雪之冬的门槛与春的汇合,这是一个心愿,但季节不容我的脚步轻易跨过,这也是规律。
      我无法从现实中摆脱,只好在这样的季节蹲守,等待一场雪的降临。我不知道这样的等待有没有结果,是否像气泡一样很快破灭。
      如果这个冬天有雪,我将非常感动。因为这个季节的雪,下得最有逻辑。人生亦如冬雪,只有符合逻辑的生存,才可成为最大的赢家。古有窦娥六月雪,今有江南八月雪,这是不合常理、不合逻辑的雪。那些心灵悲伤的故事,串起遥远的风铃,音绕耳畔,痛彻心扉。
      雪在冬天,诸多旧文中皆比之为白色精灵,那“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的意境,给清冷的生命凭添了些许的浪漫,有雪的日子,冬天不会寂寥,思想不会凝固。素白天色中,临窗伏案,泼墨年华,赴一场廊桥之约,将是怎样的一番景象。然而,我所处在的小城依然没有下雪的迹象,我所期望的白雪飞扬,原来只是梦里的水中月,即是一种奢侈,也是无限期的向往。
      今天无意间问起唐山的朋友,她说唐山已经下雪了。我很羡慕北方的雪如约而至,而且北方的雪不同于江南小雪的细腻婉约,说来就来无拘无束,贾宝玉林黛玉凄美的木石前盟,想必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欣然产生。若将时光延伸到晋代,孙康之所以能成为饱读之士,恐怕雪也是他的最大推手。学者与情人眼里的雪固然是美的,不是童话,胜似童话。而农人的眼睛,看到的则是来年的是否丰收,五谷杂粮天生是需要雪的帮忙,所谓“江南三足雪,米道十丰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些句子绝非空穴来风,都是具有一定的科学依据。
      很多时候,不论你有没有离开家乡,乡中的物事依然像冬天里的炉火,映照我们的心房,围着炉火,煮字疗饥,又如何不能给你以生命的感恩和怀念。尽管寒冬的风景,搁浅在无雪的冬天,但无数美丽的诱惑,不会在顷刻间消瘦,不会在一夜间淡化。我不迷信这个冬天会没有雪,至少我的世界已经下雪,白皑,优雅,传奇。
      我们都是冬天里的孩子,百无聊赖而又充满希冀,伸出冰凉的手,期待邂逅一场瓜熟蒂落的冬雪,去捡拾雪夜里散落的诗行。杨在葆说,血总是热的;我说,雪也总是热的,是热在骨髓里的。
      我始终难以排遣无雪的日子,万木净枝,高天疏地,雾长日瘦,仿若掏空半座城池。山在瘦,水在瘦,城在瘦,一切的色彩瘦下去了,似乎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那么的毅然,那么的无悔。眼看这个冬天已经进入隆冬,跨过期许的日子,仍不见有任何的动静,不知还要等多久?
      落寞之中,我不觉沿着前人孙康的足迹,来到他的窗前,轻轻拨开一层层的厚雪,从窗户望去,地上飘曳着几页散落的纸张,苍凉中有一股精魂之气破窗而出。顿时,漫天的飞雪,倾我肩头,呈炫舞之势,聚凝耀之奇。
      我站在雪地里,默默地聆听。
      一千多年前的孙康,一千多年前的厚雪,穿过褶皱的光阴和田野,在这个无雪的冬天里,叙说着遥远的冬季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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