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永远是一个宽阔无边的湖泊

                                                 天空永远是一个宽阔无边的湖泊  

       在村庄，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居多。我经常站在菜园的一个高坎上，看风，看云，看一只鸟在天空飞，更多的是看它们在天空中的飞行轨迹。既使一只鸟飞得很远，很高，直到看不见，我仍然可以根据它们在天空中划下的弧线想像它们飞翔的模样。
      天空永远是一个宽阔无边的湖泊，每一只小鸟都试图飞越过去，从来没有停止飞行的脚步。如果有一只小鸟半途停下来，站在一根树枝或一个稻草人的帽子上，哪怕只是短暂的三秒，你也会觉得很不习惯。担心它会从一根树枝或稻草人的帽子掉下，掉进湖泊里。不过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在村庄，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只一动不动的小鸟，除非它真的躺在地上了。
      观察一只小鸟在天空中留下的踪迹，我最熟悉的是麻雀，这种乡间最常见的小鸟，黄色或灰褐色的外套下，娇小的身子生动活泼，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就像在夏天的池塘投下一块石头，一只只隐藏水草里的青蛙立刻扑通，扑通跳下水，急促、短暂；麻雀飞过，在草丛或树叶间落下一阵鼓点，热热闹闹敲打着生命的键盘。从来没有一只麻雀从我的目光中飞远，它们飞到田野，在草垛啄起几粒稻谷，又飞回到我的身边。
       一只麻雀，就像村庄里喂养的一只狗，一只猫一样，惟一的区别是一个在地上跑，一个在半空中飞，从一个枝头飞到另一个枝头，飞不出村庄的天空。
      能够飞出去的是一些大鸟。白露为霜，长空裂雁，一群人字形或一字形的队伍自北而来，又粗又重的线条深深地烙印在村庄的天空，像一道炊烟，很久很久之后才从视野中慢慢散去。
      此时，天空之下，目送天空之上一只鸟或一群鸟的离开，你会想像天空中如果没有了小鸟的身影，便如同大地上没有大树的身影一样。当天空暂时看不到一只小鸟时，也许是有一只小鸟飞不动了，离开天空，躲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默默怀念曾经在天空飞翔的日子，那是它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晴朗的午后，在山的那边，一朵乌云不小心被树尖挂了一下，撕破了，被挂住了一小片，落在一个山头上，看不到它在移动，但忽然间到了另一个山头。直到听见一声尖锐的嘶鸣，划下一条简洁有力的俯冲线，你才发现是一只山鹰俯空而下，又腾空而起，眨眼间消失不见。
      白鹭的身影则是一条轻松、笔直的起跑线，突然从青青稻田展翅而出，由低而高，徐徐而上，偶尔一个转向，又徐徐降落在大山深处。还有燕子，剪起一池春水，不过这已是春天的村庄了-----而现在正是深秋时节，秋天的村庄，湛蓝、高远的天空下，除了小鸟外别无他物，每一只小鸟都在快乐、自在地飞翔，一道道优美、流畅的线条倾泻而去，阳光下，山坡上，斜风细雨中淋湿了翅膀。
      而天空，永远是一个宽阔无边的湖泊，每一只小鸟都在里面欢快地游动，微风吹起朵朵水花，大树是水藻，星星是石子。我是站在岸边一个孤独的牧羊人。
                                                                       
                                                                               十二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