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之“手机”
2021-12-28经典散文
[db:简介]
早晨,我起晚了,匆忙穿衣,洗漱,心急火燎地骑着电动车,风风火火地往单位赶。我刚刚上楼,同事文广就来电话了,小赵,我在外县,不能来单位了,你到办公室给我签个到,之后就挂断了。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语气急促,我也只能猜测。
下午,文广莽莽撞撞地闯进科室。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文广比我小五岁,英俊帅气。他高中毕业就去当兵了。在我们局的年轻人里,他是唯一的退役军人。而我们都是从象牙塔里蹦出来的。
文广喜欢玩电脑游戏,窝在网吧玩了一个通宵。他是网吧的老熟客了,和网管们的关系很铁。随着夜深人静,网吧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玩着玩着,倦意阵阵袭来,他禁不住眯缝着双眼,趴在桌上沉入梦乡。他把手机搁在电脑旁边,没有及时收到身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桌上的手机不见了。他一惊,那是他好不容易从工资里一月一月抠出来,刚刚花一千多元买的新款手机。他脸色大变,直喊网管。网管闻声火速赶来,嗫嚅地说道,我也不清楚啊,刚才看到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伙从你身边经过,拿走了你的网卡。文广定睛一看,机子上插的卡也不翼而飞了。他火冒三丈,厉声喝道,那两个家伙呢?网管随手一指,那两个小伙还没走,缩在网吧的一个角落里上网,不时扑哧地笑着,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文广怒不可遏,借网管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他的兄弟们蜂拥而至,怒气冲天地走到两个小伙面前,威风凛凛。他俩一惊,看着这一群来者不善的不速之客,吓地缩着脑袋瓜子,不知所措。几个大龄青年,像拎小鸡似的,拽着他俩的衣领,揪到网吧外面的一辆丰田轿车上,像塞东西般硬往里塞。文广和几个哥们上车后,恶语相向,拳打脚踢,揍得他俩哇哇乱叫,直喊求饶。文广气急败坏地吼道,是不是你俩把我的手机偷走了,还我!他俩看着文广瞪大的血红的眼睛,吓得浑身哆嗦,直辨解,没有,我们没有拿你的手机。那网卡呢!文广一人猛扇了一个耳光。他俩话里拖着哭腔,网卡是我们拿的,可我们真没有拿你的手机。我操你娘的,还死不承认!文广抬起一只脚,猛往他俩身上踹去!后来又仔细端详,见他俩穿着破衣烂衫,头发、脸蛋脏兮兮的,似乎几个月都没洗澡了。文广初步断定他俩来自农村。
文广的一个哥们的父亲,在一个乡镇派出所任所长,便开车把这两个小伙强行送到派出所,关进看守所里。在民警的一再逼问下,他俩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他俩来自夏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几个月前瞒着父母,偷走家里仅有的一点儿钱,逃出来混迹运城。文广当即带着几个弟兄,开着车前往夏县。他也有所顾忌,不清楚两个小伙子在当地有何家庭背景。如果对方再叫上一帮人,把自己收拾一顿,那岂不是更惨!于是,他决定把他俩留在派出所,权当是给自己留个挡剑牌。如果自己在夏县遭遇不测,就让那两个小伙在另一头也遭遇不测。那儿留有几个弟兄把守。
他们按照提供的地址,来到小山村,走进其中一个小伙家里,顿时被眼前的惨淡景象惊呆了,心里着实一震。他家里如此贫穷,让文广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小伙的父母都是聋哑人,不会说话,只会用两只手比比划划。多年不见来客的小屋里,突然来了一帮虎视耽耽的陌生人,还没说话,俩人已吓得浑身颤抖。女主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惊恐万状。她睁大眼睛,不寒而栗。男主人一个劲地搓手,两条腿颤颤地,弯曲着。文广和他俩艰难地进行交流,不得不通过纸和笔,才勉强把事情说清楚。小伙的家已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摆在一个旧柜子上的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家里没有沙发,也没有凳子,倒是可以卖到废品回收站的垃圾堆满了大半个屋子。夫妻俩跪在地上,脸色煞白,两只胳膊伏着地,咿咿呀呀,泪如雨下,仿佛是在求他们放了自己的儿子。在文广和兄弟们的交涉下,夫妻俩战战兢兢地拿出了仅有的三百元,呜咽地哭丧着脸,没有丝毫反抗。
然后,他们又去了另一个小伙的家里。那个小伙的家里依然贫穷,只是父母都是健全人。文广和兄弟们把事情挑明,威胁道,你娃偷了我的手机,你们看吧,能还多少?他现在还在派出所呢,你们要是不还,我就把他送进监狱,判他刑。要把我惹毛了,我揍死他!那个小伙的母亲翻箱倒柜,哭哭啼啼,我只有四百了,要是还不放人,随你们怎么处置。父亲则蹲在地上唉声叹气,眼神暗淡无光。他猛吸了几口烟,被呛着了,咳嗽声断断续续。
文广只能自认倒霉,拿着七百,和兄弟们悻悻地走了。那两个小伙被派出所放了出来,是回了家,还是继续在城里流浪,没有人知道。文广又添了几百元,重新买了一个手机。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手机一定是他们偷的?如果不是呢?说不定真错怪他们了。文广无可奈何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刚买的手机不见了,我不赖他们,赖谁呢?我从哪儿还能搞到钱,买一个新款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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