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钱了吗

      快快的开票，快快的交钱，然后自然是快快的离开。
      似乎在丈夫发动汽车的刹那，我还依稀听到了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叹。所以，这种敷衍了事的情形下，做为“三、八节”礼物的那副耳钉，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应付差事的烙印，因为草率而蒙上了一层懊恼反悔的阴影。
果然，我很快发现，本着防盗防抢的设计理念，那过山车一样的扣结曲线，那鱼钩一样复杂的穿耳结构，我动用了半个小时，努力的结果，只是把耳垂揉搓得樱桃一样赤红，耳钉像载不动春愁的舴艋舟，在耳孔里上不去、也不下来。

      退货的念头一经闪现，就立刻猖獗泛滥，激情澎湃刻不容缓。于是三八节过后的第一个周六的早晨，我端着两玫荷包蛋、抹好蓝莓果酱的面包片和一杯热牛奶，走向当事人。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迷人的，而我一袭复古淡雅紫色的蕾丝旗袍，和若隐若现的雅顿白钻香水，则是给丈夫灌下的最后一杯迷魂汤。
      “瞧，发票，首饰盒我都装好了，就等你了。”

      其实，无论黄金、珠宝，凡是高档首饰，如同当面数清离柜概不认帐的钞票，岂有退货的道理？即使调换也不可能任由顾客随心所欲，狡黠的商家众口一词的说法是：再更换，克数只多不少，价钱就高不就低。而喜欢在酱香型、清香型里壮怀激烈指点江山的男人，多半是不清楚这个约定俗成的惯例的。
      于是出门前，我特意转身对丈夫莞尔一笑：带钱了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啊！这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的，都是我热爱的生活。
      我的运气真好，5米之外就一眼看到了中国黄金柜台上那张正和顾客讲话的柿饼脸。格式化的服务微笑在等我讲明情况之后，更加格式化了。复完称，女孩收回发票和耳钉，用饱满尖削的指甲敲了敲玻璃台面：“喏，都在这儿了，看中哪款了你告诉我，只是克数不能小于或等同于退换的。”
      仔细地看一圈下来，问题就来了，那种传统便捷式的耳钉结构，克数都不达标。迎着我困惑的目光，柿饼女孩用活泼的语调给我支了个招，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条含金量多么丰富的温馨建议啊，只是它需要丈夫的口袋为依托。
      “姐，不一定非要耳钉换耳钉啊，只要我家柜台里展示的作品，你都可以任意调换哦。吊坠，项链，手镯，戒指，金条。喏，这些耳吊无论做工、还是样式都很精致哟，姐姐过来看一看嘛 。”

      为什么女孩儿要富养，在那片金光四射的强光下，我深深地领悟了。 这哪里是耀眼的璀璨，分明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唤，是勾人魂魄的艳唇，是一排排弹不虚发的无声手枪。先让我眼花缭乱，继而呼吸困难，最后一败涂地中轻而易举地把我拐走拿下。
      拐走的女人，最有效的解救办法是找警察叔叔。我的“警察叔叔”此刻正抱着手机，坐在旁边的高脚转椅上，勾着脑袋玩斗主。我过去一把拽住丈夫的手，紧紧贴在心窝上。如果发现他有片刻迟疑，我就把那只手摇起来，摇成惹人垂怜的秋千。
      “那条项链好漂亮啊，那副玉米粒一样的耳吊也好漂亮，怎么办呢？我是那么那么的两个都喜欢，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当然，丈夫一定知道怎么办，而且他也只能那么办，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走出商场，重新置身于蓝天之下，我似乎在丈夫发动汽车的刹那，又听到了那声浑浊的叹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像是破财免灾之后而溢出得落寞与寡欢。


2015年3月22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