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为叶书为花

　　
　　又是人间四月天。周末，邂逅了一场春雨。这连绵的、柔和的春雨，它滋润着百花，抚摸着众树，轻声地呼唤着众生，在人们不知不觉的时候，他们竟悄悄地流成了涓涓细流，汇成了苏黎世湖的万顷碧波。行走在这样的春雨中，我不用打伞，一任春风扑面而来。早春的，带点儿寒气的风，吹醒了万物，树梢绿了，大地绿了，连鳞次栉比的楼房的平台也绿了。行走其中，令人心旷神怡。
　　猛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福斯理德语书店的大门口。于是，决定在这个春雨绵绵的日子，到书店里去小坐一会。原来以为瑞士人只喜欢打击乐、摇滚乐，看到书店里那么多人感到特别惊讶。福斯里是苏黎世最大的书店，分德语店和英语店。书店共4层。楼梯在中间旋转向上。楼梯两侧各设了两张皮沙发，上方投下温暖的光。每层楼的沙发都坐着人。书店的一楼主要是娱乐性的书籍。进门最显眼的地方是书店最新推荐的小说新作。左边是整架的浪漫爱情故事，整架的侦探推理小说。这些书都特别厚重。书店中间的台子上摆满了轻娱乐故事书。右边是儿童故事书。这些硬皮小书，封面十分花哨，故事大多对人生有所激励。另外还有一些礼品书，祝福新婚、生日、成人礼等等。我翻看着，觉得每一本的语言都是那么优美。如果不是家里已经书多为患，我真想一口气买上一大堆回家。二楼主要是儿童书籍、科普童话等。三楼为语言学习区。因为瑞士的官方语言就有四种，加上英语为必学语言，故而语言区分类众多。除了书籍外，还有很多音像片。这个楼层我来的次数多些。曾在这里购买了很多书和词典。四楼为专业书。分类有法律、媒体、沟通与交流等等不一而足。
　　我捧着一本名为《隐秘的爱情》的长篇小说，从一楼上到四楼，又从四楼下到二楼。看到二楼的沙发上有个小小的空位置，便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一边的女孩将身旁的几本书拿起来。我坐下来，迅速地走进了故事情节中。书里讲一个名叫丽维亚的年轻女子26岁了还没有过恋爱的经历，因为母亲长期生病，她将自己年轻的时光都用来伺候母亲，直到母亲去世，她也成了大龄剩女。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无是处，没有人喜欢，很自卑。在一次酒醉后吐露了心事，送她回家的好朋友内特感到很难过，决定帮助她。
　　故事的语言浅显易懂，亲切感人，我全部能读懂。这令人信心大增，读的兴趣更浓了。再加上有趣的故事情节，我觉得这个春雨绵绵的下午的书店里充满了温馨。抬头看看，我左边的女生换成了男生。右面的一位老年男人则仍充满定力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显然是一本历史书，里面还有彩色插图。舒舒服服地坐在皮沙发上慢慢读书，比坐在家中客厅里的沙发上更有氛围。想起在国内的新华书店，书店是不提供座位的，看书的人们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坐在台阶上，更多的站着。不过即使这样，也没有减少读书人的热情，照样有人整日呆在书店。
　　我将目光和思绪再次转到手中的书上。内特18岁时曾经与一个女子深深相爱，他总是以守护者的身份不离左右。然而女子却不幸罹患癌症，最后在他的怀抱中去了。他说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就在自己身上纹身，每天一看到纹身，就想起那个女子。十几年过去了，他始终无法重新恋爱，因为他的心里始终有一段放不下的忧伤和疼痛。因着李维亚大大咧咧的性格，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异性朋友，铁哥儿们。内特实现自己的诺言，开始给李维亚授课。第一节课：树立自信心。
　　内特将李维亚带到一个大穿衣镜前，让她自我评价。她不好意思看，内特将她按在那里，她不得不对着镜子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过了片刻，内特让她说说。她便充满挑剔地说了一大堆缺点：中等个头的女人，粗胳膊，肥肚子，大屁股。等她说完了，内特绕着她转了几圈，评价道：漂亮的头发，美丽的眼睛，魅力无穷的笑容，一流的胸脯，优雅的臀部线条，修长纤细的双腿。李维亚心里受用极了。早晨醒来还自顾念叨。
　　看到这里，我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想象着一个年轻女子，如何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自我欣赏的样子。然而我心里也很高兴。我觉得，一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学会自我欣赏，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还有谁会喜欢他（她）呢。
　　左边的座位又换人了。一个高中模样的女子捧着一堆书放到沙发上一本一本翻看。翻到其中的一页，她取出手机拍了照片，显然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资料。图书管理员整理书架的声音一点没有影响看书的人们，大家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再次埋下头来。这一节的主要内容是：调情。内特健身后来到李维亚家，李维亚在厨房准备了一大堆小点心和啤酒。假设情景：内特扮酒吧里喝酒的客人，利维亚喜欢他，想和他搭话。李维亚从厨房一头走来，站在内特旁边，她问，请问先生一个人吗？内特抬头看看，假如没人陪的话就一个人啦。李维亚说，假如你猜得出我喜欢喝的饮料我就来陪你。内特说，啤酒，李维亚说，这个太简单啦，不对。内特猜了一大堆都不对，最后李维亚说可乐。其实她一点不喜欢。李维亚有些泄气，她说觉得自己太没吸引力，怎么可能吸引男人。内特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拿我做试验，吻我。李维亚连说不行不行不行，咱们是哥们。内特说，别扯了，咱们都是成年人。不过是练习嘛，别到处宣传就好了。我来评价你的吻技，再给你教授几招儿。正在这个时候，手机想了，是父亲特定的铃声。她赶紧去接。
　　我舒了口气。抬头看看，同时休息一下疲惫的眼睛。这本书很厚，大约400页。不知不觉我已经看了一大半。后面的故事应该可以想象了。他们在进一步的培训过程中坠入了爱河。其实这个故事的情节也不是特别新奇。以前看过一个类似的美国电影叫《丑陋的真实》，也是在男同事教授女同事如何吸引喜欢的男人的过程中两个人坠入爱河的。我喜欢的是亲近文字的那种感觉，尤其是亲近并不亲近的德文的那种亲近感。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老公来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我迷失在书店里啦。他听了哈哈大笑。他说，别忘了吃点东西喝点什么，马大哈。这是老公给我的光荣绰号。其实是一次听到儿子这么说他立即启用的。因为我常常会沉入书或者电影或者写作什么的忘记一切。我左边的读者再次更换了，右面的老人仍然热情不减地看着彩图历史书，他的老伴儿走来手里也拿着本书，我挪了下位置，她也坐了下来。可是屁股还没坐热五分钟，她又起身去换书了，大概也是坐不住的人。
　　我打算将书买回家慢慢看。大楼里的读者仍然没有任何减少的迹象。我来到收银台前。前面的一个男人的大购物袋里满满的书籍，正在一一扫描付款，显然也是书虫。
　　走出书店。虽然春雨仍在不绝如缕的飘落着，苏黎世大街上仍是人潮如织。在国内的时候，提起苏黎世，我的印象中就是提着书走在路上的学者，因为我所了解的苏黎世仅限于苏黎世大学。而此时，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春天的草木在春雨的润泽下绿意葱茏，花苞繁茂地盛开，空气中飘荡着小小的花粉和春天独特的清新味道。春风拂面。在风的吹拂下，城市，乡村，湖畔，山间的众花睁开了眼，一朵、两朵，一丛、两丛……连成片，汇成海。面对这姹紫嫣红的色彩的海洋，人们不再烦恼，不再萎靡不振。而我觉得自己如同一朵隐秘的花，在苏黎世今夜的春雨中灿然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