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槐花一段香

当时光的步伐迈上夏季的台阶，山乡漫山遍野的槐树便迎来了一年最值得庆典的时刻——槐花的鼎盛开放。


在青山蜿蜒蛇行缔造出的皱褶里，遍生着难以确数的灌丛乔木，也匍匐了根须相邻、茎叶相接的连天野草，以及相杂其间的众多花与果，它们的绿叶、花色和果实，既是山坡风格和式样千变万化时最合体的衣裳，又把山乡装点得朴素、端庄、俊美而俏丽。除了它们，还有那些扎根在阡陌之间，田间地头和房前屋后的树木花卉，都是村庄衣裤上风格别具的饰物，不论是没有娇艳之花的香椿、白杨、榆钱、梧桐、垂柳，还是能开花又结果的核桃、苹果、梨树、杏树、桑葚、枣树，都是生我养我的那个小村庄不可或缺的美的元素。此外，还有每年都以最热烈的繁花示人的洋槐，亦是无法从我的视野里剔除且备受爱戴的树木。


洋槐原生于北美洲，我国于19世纪末年由德国引入山东青岛，随之散及西北高原的沟沟坎坎。槐树属蝶形花科刺槐属的落叶乔木，家乡人习惯称作“洋槐树”，一个“洋”字，就给出身之地做了界定和标记。不用说，槐树是个“外来妹”。应该是个留洋归来，渡了一身金子。可是，“槐”字之右的那个“鬼”，有可能是譬喻的命名，要不就是其形怪异。要说与众不同，恐怕专指枝干上尖利的刺儿，双双生出，很是锋利。我不止一次遭受被扎，顿生叫人刻骨铭心的疼痛。我暗下猜测，那刺一定是为了守护枝头上洁白如玉、串串如坠、遮蔽枝头、如云若霞的槐花吧。


我所见到的槐树，自然包括国槐在内。但是，家乡最多的还是洋槐。虽然洋槐的祖籍在异域，可是她很依恋生存的土地。尽管那一方方山野土地贫瘠，槐树还是扎下了根须，生发枝叶，催发繁花，珍惜着所拥有的时光，遵循自然界设定的轨迹，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结籽，冬天落叶，依照生命的年轮，周而复始坚守脚下的方寸之地。或许，很少有人真正关注过槐树，即使有，也是停留在它的成活、绿叶、繁花等表象上，而槐树的干渴、冷暖、缺肥、风吹、日晒、雨淋、霜冻，这一道道生存之路上的重要“关口”，几乎没有谁帮助过她度过艰难的境遇。值得庆幸的是，槐树能临危不惧，以顽强的生命力成长着，以执著的信念支撑着，最终挺过一个个暗处的遏阻，直至如愿迎接一个又一个新春的莅临。


在每年初夏，槐树不约而同开出的花朵，才是山野最俏丽的风景画。也许是她们昨夜悄声商定，把次日阳光的朗照作为集体行动的号令，在清风轻轻摇曳树枝和绿叶的一刹那，把孕育了多时的花蕾突然打开，薄如蝶翅，白如乳汁的槐花，顷刻间悬挂满树的枝枝柯柯。槐花的花冠为蝶形，盛开时成簇状，重叠悬垂。小花多皱缩而卷曲，花瓣多散落，完整的花萼为钟状。每一朵花，初开时花口很小，花瓣修长，像白玉雕刻成的串坠；正午的阳光照耀时，槐花的花口完全张开，把暗藏的花蕊袒露出来，也把花心埋藏了许久的秘密说出，被顽皮的爽风传送到更远的山外。在中国，诗歌中提及槐花的诗句很多，多借以表达悲凉和愁思，如唐代罗邺曾的《槐花》：“行宫门外陌铜驼，两畔分栽此最多。欲到清秋近时节，争开金蕊向关河。层楼寄恨飘珠箔，骏马怜香撼玉珂。愁杀江湖随计者，年年为尔剩奔波”。此外，民间歌谣或是山歌中，也有把槐花作为抒情主体传达思念的例证。


这样秀美的槐花，她的花瓣所包裹的，是珍藏了一个季节的芬芳。仔细端详，发觉每一朵槐花，更像一个小小的杯盏；每一个杯盏里承载的，都是阳光雨露和生命的精华特制而成的玉液琼浆；每一个杯盏里储藏的，都流淌着浓郁的清香和甘甜。要是恰逢雨后初停，满树的槐花带着欲滴的露珠，顺风传递沁人心脾的香味，一缕缕，一阵阵，沿着鼻腔滑入心脏和肺腑；还夹带着难以掩藏的甜味，一丝丝，一抹抹，被风送入口腔，被味蕾捕捉，在舌尖上荡漾开来，让人陶醉在槐花缔造的意境里。在我看来，槐花应该是个神奇的精灵。不光蜜蜂，对她们心怀里潜藏的甜蜜情有独钟，人们也喜欢在槐花开放的时节，结伴或寻友赏览，获取在繁忙之后的惬意和乐趣。然而，槐花最美的时刻很是短暂，当在枝头的时候，花朵素洁而俊美，如果被剥离母体，就会迅速枯萎，瞬间香消玉殒。或许，这有昭示着“美”无法永久的告诫。


小小槐花，却是“身怀绝技”的瑰宝呢。因为槐花富含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还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润肺、降血压、预防中风的功效。中医认为其味苦、性微寒，归肝、大肠经；入血敛降，体轻微散；具有凉血止血，清肝泻火的功效。此外，每到槐花开放时节，我总要把最娇嫩的槐花摘下来，先嗅花之浓香，再放入口中咀嚼，顿时满口生香，甜满心扉。之后，把花朵摘进竹篮带回家，让母亲成槐花“疙瘩”，充盈饥肠空腹，满足对槐花痴迷的心理。当然啦，经蜜蜂采撷和酿制的“槐蜜”，也是滋补身体、安神养脑的天然佳品，尤其在端午吃粽子时调入少许，更是为佳节美食“锦上添花”。即使人们的采摘，迫使槐花香消玉殒，她也要“留的清白在人间”啊。


槐树，看似很是平凡，实则潜藏着大美。这美，美在槐花之色，也美在槐花之香，更美在槐花之用途。因此，每年槐花飘香的时节，我便沉浸在槐花缔造的诗意里，让平淡的生活充盈着源源不断的幸福，以及知足常乐的惬意。而且，我也知晓是该去乡下看望父母的时候了。槐花，我要把您散发的馥郁之乡铭刻在心里，留存在记忆的深处时不时的回味。对此，我怎能不对您心怀感激和崇敬呢？

[ 本帖最后由 刘彦林 于 2014-5-13 16:4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