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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宁波行

2021-12-2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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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宁波味道

       二零一零年的六月初,我在美丽的园林城市苏州呆了一周,爱人突然要去宁波出差,无意中促成了我的宁波行。宁波,一个遍地书香令我向往的地方。
                                       
      到达宁波的第二天一早,我就迫不及待地走进宁波的早市。临海的城市果然不同凡响,北方的六月正是麦收时节,那份燥热江南人无法体会。宁波空气中都带有独特的海的气息,不觉让人心生喜欢。早市以鱼虾居多,有摩托车上新鲜的黄花鱼、活泼乱跳的大海虾,居然有我三十年没再品尝过的橡皮鱼,鱼的个子好像比记忆中小了许多。不知道是我长大了的缘故,还是鱼真的变小了。

       菜摊上的蔬菜大都比北方新鲜,有北方常见的丝瓜豆角类,韭菜却比北方的粗壮,象筷子般粗细,我想这也太老了,在北方是不能吃了,不知道宁波人用老韭菜做什么。发现了一种很肥厚的豆角,绿色多带黑斑,有很多买菜的老妇人蹲在街边剥豆子。看形状,大概是鲁迅先生书中所说的罗汉豆了,肥肥的胖胖的,还真有几分罗汉的模样。很想买点品尝,宾馆的热水壶是煮不熟的,只能望豆兴叹,在书中体会鲁迅先生关于罗汉豆的快乐。

       在菜摊上我发现了一些圆圆的葫芦,也有影视剧里,铁拐李斜挎的酒葫芦摸样的。我竟然不知道嫩葫芦摆在菜摊里做什么?在我们北方,圆葫芦在我小时候是做水瓢用的,酒葫芦只能哄孩子玩耍。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问摊主,葫芦干什么用?烧菜、做汤嘛。回答我的,果然是很难听懂的宁波话。有人说方言盛行的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菜,有的演变成了著名的如川菜、湘菜、鲁菜等等。我们北方一般都接近普通话,菜呢很单调,春夏秋是时令菜,冬天和早春只有白菜萝卜了,待客呢,也只有饺子、大锅菜而已,富裕人家过年会炸些丸子丰富一下单一的饭菜。现在生活富裕了,人们会做很多好吃的菜,但是都是舶来品,没有自己的招牌菜。嗯,宁波的菜有些特色。雪里蕻烧虾仁蛮好吃的,还有蟹泥、糟猪皮、冰糖甲鱼、锅烧河鳗、清蒸黄鱼……正是这些滋味孕育了宁波的文化。靠山吃山,宁波与海毗邻,丰富的水产资源,造就了宁波灿烂的饮食文化。

       早市一角的菜摊架子上摆满咸鱼、腊肉、咸肉。宁波口味以咸鲜为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至于好一片蓝天大哥所说的宁波特产黄泥螺,我没有吃到,听说因为连年的绝杀性捕捞,已经快绝迹了,不吃也罢,不觉遗憾。

       宁波的街头巷尾处,多有老妇人或老农模样的人或提篮或推小木车,叫卖诱人的杨梅与淡黄色的枇杷。杨梅与枇杷,我在北方也品尝过,没觉得好吃,杨梅酸涩,枇杷淡而甜味不足,这次大饱了口福,新鲜的杨梅色泽黑红,如珍珠般亮泽,尝一颗,酸甜可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杨梅。原来,枇杷也分很多品种的,有名的宁海枇杷,乍一看,毫不起眼,个子小,颜色黄白,洗几个一尝,甜美喜人,朋友说这叫“一市白”,枇杷里数它最好吃。宁波味道里,除了咸鲜还有甜糯,那甜糯糯的汤圆,会让你的心都像蜜一样。

       几位结伴而行的阿姨,竹篮里放着半只刚刚宰杀的笨鸡,或者三五棵鲜嫩嫩的香菜,几根带花的黄瓜,几只活蹦乱跳的大海虾。一篮春色,一篮幸福和满足。

       宁波是我走过的江南之南的地方。街头的香樟茁壮茂盛着,一棵葱绿色细棒状叶子的树吸引着我的目光。问询了几位宁波人都不知为何树。宁波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呢?那个司马第,那个天一阁,还有那个为读书而嫁的钱秀云……
   

                          二. 和风细雨天一阁

       宁波最著名的景点,应该是市内的天一阁和溪口的蒋氏故居。到达宁波的第二天,我就急不可耐的去了天一阁。很巧,天上也飘着雨丝,当然与余秋雨先生去天一阁的暴雨不同,暴雨后,先生大手笔写下《风雨天一阁》,我冒着细雨,也算附庸风雅吧。

       细雨中的天一阁不乏游人,当我站在数百年前的天一阁门口时,不由心生感慨,一年一度的梅雨,岁岁的风蚀,天一阁有些老迈了,范钦老先生的铜像有了些锈迹,神态依旧安详,陪伴铜像的几棵古树,愈显高大古朴,树干上生满了绿苔,茂密的树枝掩映了鸟儿的踪迹,却遮不住鸟儿悦耳的鸣叫声,或许,数百年前,翻动故纸藏书的声音里,鸟鸣依旧。

       天一阁的西北门有两幅对联,是钟鼎文“天一遗形源长垂远,南雷深意藏久尤难”,说明了天一阁藏书楼的悠久历史,和清初思想家黄宗羲登上天一阁的感叹心情。门楣上书“南国书城”。可惜我不会用毛笔,不然一定要挥毫——“华夏书城”。

       天一阁在人们眼中,是世界第三大私人藏书馆,中国现存年代最早的私家藏书楼,承德的避暑山庄里面就有它的翻版,里面珍藏的是历代藏书珍品和《四库全书》。纷纷的游人或流连于它的古色古香的园林式建筑,或瞩目于“溪山驿马图”的栩栩如生。黄宗羲老先生曾感叹:“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之久而不散,则难之难矣”。余秋雨先生也写尽了天一阁的风风雨雨。我且不说它的藏书与保管,一个弱女子的命运却打动了我。她的名字叫钱秀云,据说,她是当时宁波知府的内侄女,才貌双全,酷爱读书,为了进入天一阁读书,托太守为媒嫁给了范家的后人。婚后,钱秀云天真的以为可以如愿以偿的看天一阁的藏书了,孰料天一阁有规定“烟酒切忌登楼,女不上楼,书不出阁,外姓人不准上楼看书”等等。我不能想象,钱秀云知道后是怎样的失望。听说她日日以绣芸草为念,芸草在古代是防书遭虫蛀的一种香草,并把自己的名字改为“绣芸”,最后抑郁而死。我想,或许钱秀云觉得做芸草也是幸福的事情,能日日夜夜与书为伴,死也无悔吧。或许,天一阁相对于其他藏书楼的完好,有钱秀云的一份功劳吧,冥冥中的她应该如愿以偿了。

       想来钱秀云也曾站在这水榭边,抬头仰望着天一阁,濛濛细雨浸湿了她的衣衫也浑然不觉。一群来天一阁拍节目的人惊醒了我。天一阁的工作人员与导演似的人交谈着,“钱秀云”几个字敲打着我的耳膜。钱秀云一个为读书而走进范府的女人。我是个视爱情高于一切的人,钱秀云真的单纯为读书而嫁?我不知道。钱秀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想,应才思聪敏貌美如花,范公子也应饱读诗书如玉树临风。钱秀云因不得进天一阁读书而郁郁而终,我好像目睹过她憔悴的容颜。

      濛濛细雨中,芭蕉风竹皆可入画。朦胧中,一个妙龄女子,手提裙摆,莲步轻移,跨过芭蕉丛,穿过凤竹林,一步一步靠近了天一阁。钱秀云的理想快要实现了。寂静的天一阁, 阁前上书“闲杂人等不得入阁!女子更不得入内!”层层重门,把把重锁,犹如一声声断喝,打破了倩女春梦。钱秀云一个趔趄,不由面对天一阁一声长叹……我徘徊在天一阁下湿漉漉的方砖小路上,树枝上滴下的雨滴混在我脸上,打湿了我的脸庞。微风吹动着翠绿的芭蕉叶,诉说着钱秀云的故事。我自幼不喜读书,如今站在天一阁下,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双忧郁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钱秀云带着梦而来,她的梦却无处安放。女子不得入天一阁,对于钱秀云来说,是多么的无奈,只能遥对着天一阁没日没夜的绣芸草,一棵一棵又一棵,直到指尖滴血,梦断魂消。钱秀云的故事让人感到窒息。这从另一个角度折射出了天一阁创建人范老先生的远见卓识。范老先生也是常人,也有深深地舔犊之情。他集万贯家财,筑楼、藏书,取名“天一阁”,借“天一生水”的意思以防火灾,可谓用心良苦。而散尽家财,狠下心肠不许后人登阁阅书,是老先生不体恤后人吗?非也! 他的看似无情的制度,以及他的后人对天一阁不顾一切的保护,表明了前人对书的无比敬重与爱戴,表现了老先生博大的文人情怀。一念及此,不由对天一阁更多了些敬仰和钦佩。

       天一阁因为范老先生的执着与超人的远见卓识而存在,成为泱泱大国藏书界的孤品珍品,范家后代都不能入阁读书,但大学者可以,这充分证明了范家人的文化良知。当年,范老先生定下苛刻的家规,是经过了怎样痛苦的挣扎,他临终时又是怎样的姿态?是一脸难以释怀的忧虑,还是坦然从容的离去呢。我望着风雨中的天一阁默问良久。天一阁不语,依然以绝世的姿态看光阴如梭穿过。

       天一阁因为钱秀云平添了很多传奇的色彩,钱秀云因为天一阁成了永恒的话题,我有点纠结,说不清她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的人想永垂千古,便披金戴玉妄想永恒;有的人将一生的功业付诸于亘古不变的石头上,千百年后留下的也只是世人对石碑年限的判断。有谁真的能名流千古?天一阁那些古老的文字无言的诉说着天一阁的过去。

                                三.月湖书声

       天一阁不远,是广筑亭台楼阁,遍植四时花树的月湖公园。

       从湖边林荫路下走过,清风拂面,花香袭人。透过飘动的柳丝,微风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原来,一所学校坐落在月湖中央。记起《诗经》中的“在河之洲”,诗中的小伙子就在水中央的学校读书,也就是西周时期的大学。那时候,也只有贵族的子弟才有资格进入名为“辟雍”的学校学习。这宁波的一所学校的学生是何其幸也,能在如此优雅的环境读书写字。宁波人才辈出,和当地浓厚的读书氛围有直接的关系吧。
      
       公园一角,有一片茁壮的银杏林,石碑记录是院士林,宁波籍的院士们回乡栽种的,还有比这更让人震撼的吗?院士如林了。听说,中科院院士一千多名,宁波籍的达八十多名,这是个令人敬仰的数字。自宋元以来,月湖就是浙东学术中心,是文人墨客憩息荟萃之地。他们或在月湖隐居、著书,或讲学、或为官,形成了独特的文化学派。月湖边上,矗立着著名的史学大师全祖望铜像,还有徐时栋的故居,烟雨楼已作他用,但宁波确实是个书香遍野的地方。我想,有中国最大的藏书楼,有最好地理位置的学校,有如此优越的读书环境和氛围,能不出人才吗?此生有遗憾,恨不生做宁波人。      

       一座桥,把月湖分为两半。桥的北侧是一座寺院,名居士林。寺里,没有北方寺院的四大天王殿。少不了的是烨烨的烛光和袅袅的香烛味。供奉的好象是关公。寺院很窄小,佛殿却高大,两厢都是香烛供品类的摊位。有居士模样的人,转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对往来的游客视而不见,令人徒生一股敬意。在这繁华之所修炼,应该是很有定力的。我觉得,处在闹市中的寺院,总缺乏深山古寺的禅意。也许,我是个俗人的缘故吧。

       霞光中,处于闹市的寺庙,烟火人间深处的藏书楼,着黄袈裟的僧人,随处可见的读书人,或坐于廊下椅上,或依石而坐。此时,微风轻抚,细雨朦胧,唯书声入耳!

       月上柳梢,天上的圆月倒映在月湖里。月湖边,灯影倒映,桥与月顾盼生辉。有人在拉二胡。《二泉映月》依着湖水漾在耳边,湖光树影又多了些令人痴迷的味道。

       七天的时间,不短也不长。我沿着月湖,走入现代的天一广场,步入小吃街,品尝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美食。宁波有三江口老外滩,是著名的对外港口。而天一阁更是一个特殊的符号珍藏在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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