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疼痛

  15岁我开始喜欢走在阳光里，我开使明白阳光存在的意义。我们有太多阴湿的心情，需要让它们彻底暴露在阳光里，把过多的水分蒸发。或许正是这一年，我变得脆弱而爱哭，于是我总是走进有阳光的地方。是谁告诉我：成长是湿的。我笑笑，成长是水做的。
                                                                                                                                      ——题记
  燥热的响午，我坐在窗前写这些文字。
（一）
  在浓郁的夏日气息里，在那个大大的窗口前，我努力的仰起头去看窗外的世界还有那片蓝至澄净的天空，像是被飓风吹了整整一夜，干净得没有一朵云。只剩下彻底的纯粹的蓝色，张狂地渲染在头顶上面。像不经意，随手打翻了蓝色的墨水瓶。晕染开的，千丝万缕的蓝……
在精神始终无法集中的夏日，作为学生党的自己还是要每日应付着各种补习，而现在突然闲下来的时光终究被我拿来胡思乱想了……                                                                                                               
  越发发现最近的自己好像变得很脆弱，没有了平时暗自骄傲的坚强乐观，取而代之的是眼泪和没完没了的疼痛，自己开始变得不像自己。是因为我正处在一个与平时及其不同的状态？还是因为身处在一个有着大而明亮的窗户，却又极为窄小的白色病房？周围的一切都是洁净而纯白的，没有一丝被污染的痕迹，将平日最喜欢的阳光味道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的药品的味道、消毒液的味道。它们伴着刺眼的白色深深刺痛着我的眼睛……
  我和弟弟是在妈妈的疼痛中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一天，我和弟弟于疼痛中出生，于是，我们注定成了个疼痛着的孩子。我仿佛依稀见得，妈妈怀抱着弱小的我们，用充斥着爱的眼神看着我们。医生说我和弟弟是早产儿，养分吸收都不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但她用很坚定的眼神和话语告诉了医生一个母亲的直觉。
在那样一个飘着雪的冬天，我们如此幸福地在妈妈的疼痛中出生了。她的疼痛深深印在我心上，成为一份永久的疼痛。当我闭上眼静静数自己的心跳，便知道那一份疼痛还在那里，就能够安下心来，继续勇敢地生活。
   妈妈说其实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不怕打针，每次都会很听话的打针，虽然会在针管穿进皮肤的瞬间哭出声来，旦下一次就又会忘得一干二净，其实也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大人拿块甜甜的糖哄一哄，即刻就止住了哭泣……
   长大一点后，也许是自尊心作怪，生病打针的时候，我始终都会将眼泪含在眼眶里，不让它流下来，所以几乎每个人都会夸赞几句“坚强、不怕疼“之类的话，于是自己就成了周围小孩子打针时的榜样。生理痛的时候，虽然时常痛的出冷汗，但却没有掉下过一滴泪。又或许是因为天生的乐观精神，使我虽然从小多病，但在心里，却从不惧怕生病和疼痛……
  母亲簌簌地流泪，孩子，我多愿替你疼。
  我不希望妈妈的心承载我的疼痛，我不愿她再次因我而疼痛。可她却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我的不适，轻微的皱眉也显露出破绽。我强作笑颜，轻轻抓住她一日日老去的手。
  疼痛，是我自己的。而母亲用疼痛换来我的生命，此刻，却又想用自己的疼痛换取我的健康和快乐。她无法替我疼痛，却用爱融释我的疼痛。我知道，母亲的心此时比我的肉身承受着更沉重的疼痛。
  冷寂的夜，我在疼痛中失眠，又在疼痛中醒来。才明白了自己，原来是个疼痛着长大的孩子。
  从15岁开始，这意义变得深刻。孩子，你要勇敢。母亲依旧温柔地说着。            
（二)
  我记得，我总是爱跌倒，深深地跌倒在风吹过的、坚实的土地上。每一次都是伤痕累累。年幼的我，双膝多数时候是一片青紫或殷红的。我知道那是我疼痛的颜色。在跌倒中，我从未哭过，我恍然发现我原来是坚强的，从我还那么幼小的时候开始。也许，这只是因为我是个疼痛着的孩子，对于疼痛我已不那么畏惧。我总是咬着牙站起来继续向前跑去，因为我知道风在前方。
  我是这样一个单纯而倔犟的孩子，在祖母小小的花园里追逐着无形无影的希望。疼痛把它美妙的颜色以各式图案绘在我幼小的双膝上。
  在冷寂的夜，当风呼喊着奔过我的屋顶，我便记起了那时的自己，记起了祖母被风抚起的花白头发，记起了怀抱着芬芳的悲歌灌注入我小小的耳朵。我的疼痛浮现，水中的倒影一样，摇摇晃晃地映着我遥远的记忆，唤起我遗忘已久的记忆……
  记忆中，祖母总是将妈妈亲手做的枕头竖起，半撑着身子给自己讲一些鬼神的故事，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能够走路，肿瘤切除使她四十几岁就失去了行走能力，当时的我并不了解，一双腿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也不知道祖母的坚强就像是她刻在自己心室壁上的花纹一样，疼痛并且习以为常，用岁月的镰刀一刀一刀的刻下去，时间久了，就越来越精美，越来越坚强……
  长大一点儿后从妈妈口中得知，祖母卧病在床直至去世的十年间，她每天都在微笑，活的比健康人还要快乐。就在那一刻，幼小的我第一次崇拜一个人，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比任何事物都坚强……
  8岁的夏天，祖母却带着我童年的全部美好匆忙地去了。直到最后一刻她才平静了下来，她躺在那张单人床上，离开了。我没有哭，甚至还有一丝轻松，因为我知道，她病着的日子是多么疼痛。我的祖母，一个忍受了无数疼痛的老人，却抑止不住地被此时的疼痛折磨得惨叫。让祖母去吧，离开这无法再容忍的疼痛吧，离开了，就不会疼了。于是，那一天，在夏日闷郁的风里，我久久站着，不发一言，不掉一滴眼泪。
  对于祖母，疼痛是个终结，死，成了最有效的药剂。
  与她的疼痛相比，我的疼痛显得微不足道。我不过是偶尔地疼痛着，在疼痛过去之后，还会得到一点点幸福和轻松，让我明白没有疼痛的日子是多么晴朗。我依然可以没心没肺的笑，拿着一支笔就想拿到整个世界一样。
疼痛简直成了我幸福的调味。
  然而，当我因疼痛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这疼痛的酸心和沉重只有我自己能够体味。疼痛，注定了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我走在自己的路上，磕磕绊绊的，一路莫名地摔倒，又坚忍着站起来，15年，短短的15年。我就像当年追风的自己一样追逐无形无影的希望。双膝绘着疼痛的图案。
  嘿，你得勇敢。
  你是个始终疼痛着的孩子。
  闭上眼，静静数自己的心跳，就安心了。
  继续勇敢地生活。
  流光的灰白浅影。
  我用灵魂的笔，摄下我的影子。
（三）
  病房里挤满了疼痛着的灵魂。有个人在我的床头遗下一张白纸，上边用铅笔清浅地写着：“快些仰起你那苍白的脸吧，快些松开你那紧皱的眉吧，你的生命它不长，不能用它来悲伤，那些坏天气，终究都会过去……”
  疼痛延续，而我停止了悲伤。
  在医院逗留的时光中，我不觉自己是病人。因为身边到处是比我更病的人。只是看便能看出。才惊叹，这么多人在挣扎。恍然间，竟生出莫名的安慰，我原不是孤独的，病，似乎是常态，是世人总须经受的历练？
  好吧，时隔一年的第三次手术，即使前两次都快要了我半条命，但是，半麻又怎样？就算痛得失眠又怎样？我想我不会再对你有一丝的恐惧了，因为我早晚会挣脱你，我总会经历完上天的历练的，等着吧！
  这个燥热的响午，我握着笔，在纸上对自己这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