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
2021-12-2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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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
文/马半丁
1、
李瘸子死了。
其实李瘸子早该死的！大榆树下一位老者斜斜地倚在一块薄薄的石板上，对一旁的其他人说，六十几岁的人呢，眼看着儿女们一个个都成材了，他死了也高兴。俗话说，病床前头无孝子，与其在阳间受这份活罪，不如早些到阴间享福去。你们看嘛，人家儿子有多出息，近处的几个村庄，就他李瘸子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他儿子正是事业有成的时候，为了他又要一趟一趟地跑来跑去，他划不来让娃娃们受这份罪。
李瘸子确实没让娃娃们受罪，可他是替娃娃们受过罪的。他年轻时和我大舅在化工厂一起上过班。听说李瘸子死了，大舅流了两滴泪。
“什么？太监死了！他们一个个都死了，我怎么不死啊？”病痛缠身的大舅又开始把死挂上了嘴。
太监！我惊讶，李瘸子怎么成了太监？大舅给我讲起了他和李瘸子一起上班的事。他说那是个夜班，车间里共五人，扛不住长夜的领导要去睡觉，他见李瘸子实诚，就把当晚所有的任务吩咐给了他。见领导这般赏识，李瘸子也高兴啊！他于是和领导一样有板有眼地安排起了我大舅他们。“哎，你还真有领导的架势，李耀国！也不看看你是不是当领导的料？”其中有一位这么讽刺他。涨红脸的李瘸子猛地冒出这么一句：“皇上不会当，咱还不会当太监！？”说完后他自个儿先陶醉地大笑起来。自那以后，我大舅他们都叫他太监。
从大舅那儿，我知道了他的真名，李耀国。
但是村里人都叫他李瘸子，是因为他的腿真的瘸了。李瘸子的腿以前可灵便着呢，要怪就怪那场煤矿事故，他的命是保住了，腿却因此瘸了，这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他和我大舅从化工厂下岗早，可李瘸子当时见自己还“年轻”，又和其他年轻人一起到煤矿上为儿子挣钱去了。用他的话说，他这么年轻，可不能白吃儿子的软饭。和他同龄的大舅却选择吃儿子的软饭到现在。那些年，到煤矿挣钱在我们兔儿洼村很流行，虽然偶尔有死了的人在大半夜被偷偷拉回，但是这仍阻止不了他们到煤矿上挣钱的风潮，李瘸子也是这风潮中的一员。他为儿子挣回了钱，可是腿却因此瘸了。所以李瘸子是替娃娃们受过罪的。“好就好在他死的风光。如果换做是我，我也愿意。你看看他那孝顺儿子给他买的纸火花圈，种类那么多，烧了那么半天，到阴间去，他李瘸子一定是个富汉！”老榆树下有人这么说，也有人只呵呵地笑，和李瘸子一样。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李瘸子喜欢笑。村口的那棵老榆树下，一到阳婆上来，第一个赶到那儿的人准是李瘸子。李瘸子一到榆树底，其他人就陆陆续续地从各家院门前，轻拍着自个儿圆圆的肚皮，打着饱嗝，懒散地向榆树下汇合了。李瘸子经常说这么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兔儿洼村的每个人也都这样认为，因为他做生意的儿子当时已经小有成就了。
可是，他没享过后福。村里人说要李瘸子命的根本不是那场感冒，而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先他而去后，当时只偶尔咳嗽咳嗽的李瘸子轰然地倒下了，和树被拦腰折断一样，哗啦啦一声，李瘸子的腰上没了劲，他成了半个死人。半个死人意味着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上，离黄土盖过头顶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2、
说到李瘸子的女儿，我和她是熟悉的。
她完全遗传了他大乐观开朗的性格，张嘴一笑，嘴就裂到了耳垂下面。但是她经常笑，所以你见她是总以为她的嘴角是从耳垂下面生出来的。小时候我贪玩，而她又是蹲在窖台上闲聊大军中的一员。兔儿洼村有两个谝话的阵地，一个是老榆树下，那儿主要是老年人，一个是刘家窖台上，那儿主要是中青年人。她经常半蹲在窖台的石板上，石板中间裂着一条窄窄的缝。见肉墩墩的我从坡上拍着篮球跑下来时，她咧着大嘴远远就喊：“半斤啊（因为丁和斤读起来很接近，所以她叫我半斤）你为什么不是八两？你不是八两那我就是八两。咱俩在一起，不就是半斤八两吗！哈哈哈……”那爽朗的笑声不知惊起了谁家正在下蛋的老母鸡，老榆树上叽喳着蹿跳的麻雀也跟着起起了哄。老母鸡于是呱呱地惊叫起来，老榆树上的麻雀也练起了那对快要生锈的翅膀，扑腾腾一声，集合似的飞到了谁家的草垛上……整个兔儿洼村这才在她的笑声里水灵灵地活泛了。围在窖台上的人听她这么说，就嘎嘎地笑个不停，这个说一句你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半斤八两，那个又拿我这奇怪的名字开起了玩笑。当那悠长的喊叫声盖过她的哈哈大笑时，蹲在窖台上的人这才开始拍打起衣服上的灰尘，一边乐呵呵地念叨着什么，一边一闪一闪地朝各家里慢悠悠地晃去。是到吃饭的时候了，那悠长的喊叫声正是煮熟饭的婆娘们给他们的信号。兔儿洼村很快就麻渣渣地黑了。
我是大了，可是无法和她半斤八两了。因为她走了，她是前年走的。
那些年虽然她总喜欢拿我开玩笑，可是我并不恼她，这不只是因为她有一个和我年龄一样大的女儿，小时候我是喜欢她女儿的，见到她女儿时心窝儿就会不自觉地蹦蹦直跳，更是因为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她给我偷偷地塞过白面馍馍。那时候家里穷，妈妈说烙馍馍要比做饭费面，所以即使我嚷过好多回，妈妈最多给我们做顿白面饭，却不是馋我很久的白面馍馍。是她让我实现了吃上白面馍馍的梦想。那时候还小，当然不知道世间还有善良这一词，不然在她塞给我白面馍馍时，我一定会轻轻地对他说：“红儿姨，你真善良！”
事实上，她不仅善良，而且贤惠。不只是我这样认为，兔儿洼村的每一人几乎都这么认为。自嫁到我们同村的刘家后，当时她公婆因为中风已卧床了好多年，是她这个新娘为老娘早揩屎勾子晚端臊尿盆，而且没有一句怨言。就这样整整伺候了三年，直到给她送终为止。兔儿洼村到现在都流传着她公婆去世时没合拢嘴这一说法，他们说那全是因为高兴所致。
就是这样一个公认的好人，却在前年因为得了胃癌而去世了。她为何会患上癌症，村里人的说法基本是一致的。当时她男人在外地打工，而儿女们又在县城读高中。大榆树下的老者以为，那全是因为她经常吃硬馍馍渣渣把胃给伤了，白花花的馍馍渣渣怎么能说扔就扔呢，再说，她也是那个年代挨过饿的人，胃本来就不好。
妈妈后来说，她真是太可怜了，在临终时都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李瘸子当时也在她旁边。大家心里都清楚，她之所以不合眼那全是因为儿子——她儿子在县城的高中已复读了两年，可还是没能考上自己如愿的大学。她去世的那年都已经是第三年了。李瘸子握着女儿的手，说：“你放心地去吧，红儿，红儿，我们的健健今年一定能考上大学，一定能！”攒着最后一口气的她对李瘸子说：“大……大……对……”没说完最后一句话的她终于合上了眼，哭成泪人的李瘸子也倒在了炕沿边。健健是她的儿子，李瘸子的外孙。
那一年健健确实考上了大学，可是他却没有妈妈了。小时候老师教我们一首歌：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现在我看到他，总感觉他是一颗孤零零的草，在冬日的寒风里正颤歪歪地瑟瑟发抖呢！
3、
妈妈又开始唠叨了。
她说李瘸子唯一的儿子在李瘸子去世后开着风光光的红轿车终于现身了，可是连李瘸子的一七纸还没烧，他开着自己风光光的红轿车又离开了。因为他的生意是一刻也耽搁不了的，听说只一会儿时间，他就能赚上好几百万。这让没见过世面的兔儿洼村民惊奇不已。
“我就是说，老人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板上，现在信了吧？”妈妈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我的机会。
这句话来源于妈妈讲给我的一个故事：她说古时候有个聪明的老人，发觉自己将要老去时，于是把不孝的众儿女招在一起，指着一块用红布抱着的神秘物什说，这是我毕生的积蓄，你们几个谁把我抚养好了，这块东西就归他，儿女们以为是金条一类的值钱物。于是他争着说要给老人尽点孝心，算做补偿；她说，大呀，以前我对您一直不好，现在您老了，到我家去养老，我给您送终……老人的晚年因此称得上如意。等老人去世后，红包裹打开了，里面却是一块冰冷冷的石板，那块冰冷冷的石板上还热辣辣地刻有这么几个字：老人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板上！遵照老人的遗嘱，这块石板成了他坟前的墓碑。妈妈讲这个故事时总会长吁短叹地感慨：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不孝女，可是当我有了你们几个后，我发现我真成了不孝女。我的心全让你们几个给占了。听着讲完故事的妈妈又开始习惯性地唠叨了，我们又抱怨起了她。妈妈说：“等你们长大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你们就会明白父母的心了。”我想难为妈妈，所以故意问她：“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生我们几个呢？”
“因为，因为，我想，我想替你们几个受罪呗！”我们以为妈妈终于讲完了故事，正欲出去玩耍，可她仿佛和自己较上了劲，又说：
“可是，可是我为什么就乐意受这份罪呢！？”
昨夜梦到了李瘸子。这会儿天冷，又到了年底，我有点想妈妈了，不知道腰疼病犯了的妈妈这几日如何？
文/马半丁
1、
李瘸子死了。
其实李瘸子早该死的！大榆树下一位老者斜斜地倚在一块薄薄的石板上，对一旁的其他人说，六十几岁的人呢，眼看着儿女们一个个都成材了，他死了也高兴。俗话说，病床前头无孝子，与其在阳间受这份活罪，不如早些到阴间享福去。你们看嘛，人家儿子有多出息，近处的几个村庄，就他李瘸子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他儿子正是事业有成的时候，为了他又要一趟一趟地跑来跑去，他划不来让娃娃们受这份罪。
李瘸子确实没让娃娃们受罪，可他是替娃娃们受过罪的。他年轻时和我大舅在化工厂一起上过班。听说李瘸子死了，大舅流了两滴泪。
“什么？太监死了！他们一个个都死了，我怎么不死啊？”病痛缠身的大舅又开始把死挂上了嘴。
太监！我惊讶，李瘸子怎么成了太监？大舅给我讲起了他和李瘸子一起上班的事。他说那是个夜班，车间里共五人，扛不住长夜的领导要去睡觉，他见李瘸子实诚，就把当晚所有的任务吩咐给了他。见领导这般赏识，李瘸子也高兴啊！他于是和领导一样有板有眼地安排起了我大舅他们。“哎，你还真有领导的架势，李耀国！也不看看你是不是当领导的料？”其中有一位这么讽刺他。涨红脸的李瘸子猛地冒出这么一句：“皇上不会当，咱还不会当太监！？”说完后他自个儿先陶醉地大笑起来。自那以后，我大舅他们都叫他太监。
从大舅那儿，我知道了他的真名，李耀国。
但是村里人都叫他李瘸子，是因为他的腿真的瘸了。李瘸子的腿以前可灵便着呢，要怪就怪那场煤矿事故，他的命是保住了，腿却因此瘸了，这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他和我大舅从化工厂下岗早，可李瘸子当时见自己还“年轻”，又和其他年轻人一起到煤矿上为儿子挣钱去了。用他的话说，他这么年轻，可不能白吃儿子的软饭。和他同龄的大舅却选择吃儿子的软饭到现在。那些年，到煤矿挣钱在我们兔儿洼村很流行，虽然偶尔有死了的人在大半夜被偷偷拉回，但是这仍阻止不了他们到煤矿上挣钱的风潮，李瘸子也是这风潮中的一员。他为儿子挣回了钱，可是腿却因此瘸了。所以李瘸子是替娃娃们受过罪的。“好就好在他死的风光。如果换做是我，我也愿意。你看看他那孝顺儿子给他买的纸火花圈，种类那么多，烧了那么半天，到阴间去，他李瘸子一定是个富汉！”老榆树下有人这么说，也有人只呵呵地笑，和李瘸子一样。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李瘸子喜欢笑。村口的那棵老榆树下，一到阳婆上来，第一个赶到那儿的人准是李瘸子。李瘸子一到榆树底，其他人就陆陆续续地从各家院门前，轻拍着自个儿圆圆的肚皮，打着饱嗝，懒散地向榆树下汇合了。李瘸子经常说这么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兔儿洼村的每个人也都这样认为，因为他做生意的儿子当时已经小有成就了。
可是，他没享过后福。村里人说要李瘸子命的根本不是那场感冒，而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先他而去后，当时只偶尔咳嗽咳嗽的李瘸子轰然地倒下了，和树被拦腰折断一样，哗啦啦一声，李瘸子的腰上没了劲，他成了半个死人。半个死人意味着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上，离黄土盖过头顶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2、
说到李瘸子的女儿，我和她是熟悉的。
她完全遗传了他大乐观开朗的性格，张嘴一笑，嘴就裂到了耳垂下面。但是她经常笑，所以你见她是总以为她的嘴角是从耳垂下面生出来的。小时候我贪玩，而她又是蹲在窖台上闲聊大军中的一员。兔儿洼村有两个谝话的阵地，一个是老榆树下，那儿主要是老年人，一个是刘家窖台上，那儿主要是中青年人。她经常半蹲在窖台的石板上，石板中间裂着一条窄窄的缝。见肉墩墩的我从坡上拍着篮球跑下来时，她咧着大嘴远远就喊：“半斤啊（因为丁和斤读起来很接近，所以她叫我半斤）你为什么不是八两？你不是八两那我就是八两。咱俩在一起，不就是半斤八两吗！哈哈哈……”那爽朗的笑声不知惊起了谁家正在下蛋的老母鸡，老榆树上叽喳着蹿跳的麻雀也跟着起起了哄。老母鸡于是呱呱地惊叫起来，老榆树上的麻雀也练起了那对快要生锈的翅膀，扑腾腾一声，集合似的飞到了谁家的草垛上……整个兔儿洼村这才在她的笑声里水灵灵地活泛了。围在窖台上的人听她这么说，就嘎嘎地笑个不停，这个说一句你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半斤八两，那个又拿我这奇怪的名字开起了玩笑。当那悠长的喊叫声盖过她的哈哈大笑时，蹲在窖台上的人这才开始拍打起衣服上的灰尘，一边乐呵呵地念叨着什么，一边一闪一闪地朝各家里慢悠悠地晃去。是到吃饭的时候了，那悠长的喊叫声正是煮熟饭的婆娘们给他们的信号。兔儿洼村很快就麻渣渣地黑了。
我是大了，可是无法和她半斤八两了。因为她走了，她是前年走的。
那些年虽然她总喜欢拿我开玩笑，可是我并不恼她，这不只是因为她有一个和我年龄一样大的女儿，小时候我是喜欢她女儿的，见到她女儿时心窝儿就会不自觉地蹦蹦直跳，更是因为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她给我偷偷地塞过白面馍馍。那时候家里穷，妈妈说烙馍馍要比做饭费面，所以即使我嚷过好多回，妈妈最多给我们做顿白面饭，却不是馋我很久的白面馍馍。是她让我实现了吃上白面馍馍的梦想。那时候还小，当然不知道世间还有善良这一词，不然在她塞给我白面馍馍时，我一定会轻轻地对他说：“红儿姨，你真善良！”
事实上，她不仅善良，而且贤惠。不只是我这样认为，兔儿洼村的每一人几乎都这么认为。自嫁到我们同村的刘家后，当时她公婆因为中风已卧床了好多年，是她这个新娘为老娘早揩屎勾子晚端臊尿盆，而且没有一句怨言。就这样整整伺候了三年，直到给她送终为止。兔儿洼村到现在都流传着她公婆去世时没合拢嘴这一说法，他们说那全是因为高兴所致。
就是这样一个公认的好人，却在前年因为得了胃癌而去世了。她为何会患上癌症，村里人的说法基本是一致的。当时她男人在外地打工，而儿女们又在县城读高中。大榆树下的老者以为，那全是因为她经常吃硬馍馍渣渣把胃给伤了，白花花的馍馍渣渣怎么能说扔就扔呢，再说，她也是那个年代挨过饿的人，胃本来就不好。
妈妈后来说，她真是太可怜了，在临终时都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李瘸子当时也在她旁边。大家心里都清楚，她之所以不合眼那全是因为儿子——她儿子在县城的高中已复读了两年，可还是没能考上自己如愿的大学。她去世的那年都已经是第三年了。李瘸子握着女儿的手，说：“你放心地去吧，红儿，红儿，我们的健健今年一定能考上大学，一定能！”攒着最后一口气的她对李瘸子说：“大……大……对……”没说完最后一句话的她终于合上了眼，哭成泪人的李瘸子也倒在了炕沿边。健健是她的儿子，李瘸子的外孙。
那一年健健确实考上了大学，可是他却没有妈妈了。小时候老师教我们一首歌：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现在我看到他，总感觉他是一颗孤零零的草，在冬日的寒风里正颤歪歪地瑟瑟发抖呢！
3、
妈妈又开始唠叨了。
她说李瘸子唯一的儿子在李瘸子去世后开着风光光的红轿车终于现身了，可是连李瘸子的一七纸还没烧，他开着自己风光光的红轿车又离开了。因为他的生意是一刻也耽搁不了的，听说只一会儿时间，他就能赚上好几百万。这让没见过世面的兔儿洼村民惊奇不已。
“我就是说，老人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板上，现在信了吧？”妈妈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我的机会。
这句话来源于妈妈讲给我的一个故事：她说古时候有个聪明的老人，发觉自己将要老去时，于是把不孝的众儿女招在一起，指着一块用红布抱着的神秘物什说，这是我毕生的积蓄，你们几个谁把我抚养好了，这块东西就归他，儿女们以为是金条一类的值钱物。于是他争着说要给老人尽点孝心，算做补偿；她说，大呀，以前我对您一直不好，现在您老了，到我家去养老，我给您送终……老人的晚年因此称得上如意。等老人去世后，红包裹打开了，里面却是一块冰冷冷的石板，那块冰冷冷的石板上还热辣辣地刻有这么几个字：老人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板上！遵照老人的遗嘱，这块石板成了他坟前的墓碑。妈妈讲这个故事时总会长吁短叹地感慨：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不孝女，可是当我有了你们几个后，我发现我真成了不孝女。我的心全让你们几个给占了。听着讲完故事的妈妈又开始习惯性地唠叨了，我们又抱怨起了她。妈妈说：“等你们长大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你们就会明白父母的心了。”我想难为妈妈，所以故意问她：“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生我们几个呢？”
“因为，因为，我想，我想替你们几个受罪呗！”我们以为妈妈终于讲完了故事，正欲出去玩耍，可她仿佛和自己较上了劲，又说：
“可是，可是我为什么就乐意受这份罪呢！？”
昨夜梦到了李瘸子。这会儿天冷，又到了年底，我有点想妈妈了，不知道腰疼病犯了的妈妈这几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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