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杨排长”

偶遇“杨排长”

　　儿时看过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一直被帕米尔高原的冰川所震撼，被杨排长的大智大勇所折服。电影中那首《告别战友》的插曲，伴随着浩瀚的高原雪域风光，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时常在我的耳边回响。

　　一天晚上，随领导去请客人吃饭，一进屋，我就愣了，这不是电影中的杨排长吗？没错，桌上坐的就是杨排长的扮演者梁音，长影的著名演员。边上还有演员剧团团长宫喜斌和他的爱人，宫的爱人也是长影的一名演员，长影的电视剧中心主任、烟火车间主任也在座，只是两位主任的名字我已记不住了。

　　梁音个子不高，身材偏瘦，说话声音很宏亮，精神矍铄，一团正气，近距离在一起能感到他的气场，快70岁的人，仍然可以感觉到杨排长当年的飒飒英气。

　　一起吃饭，都不太喝酒，由于行业不同，所以桌上多是闲聊，共同感兴趣且能聊到一起的，当然就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了。

　　梁音拍过不少电影，在我记忆中，纯粹是当主角的，一部是《三进山城》，另一部是《冰山上的来客》，二部电影中，他扮演的都是军人，但从内涵到观众的喜爱程度来说，我认为《冰山上的来客》的影响力，绝对比《三进山城》要大得多。从我的观点看，扮演杨排长绝对算得上是梁音演员生涯中的巅峰之作。梁音在和我们谈起这部电影时，从头到尾，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自豪和满足之意。

　　在交流中，难免对电影中女主角充满好奇，我问起了两位女主角的命运，梁音不无遗憾的和我们讲述了他身边的这两位同事，真假古兰丹姆的故事。 　　假古兰丹姆命运挺好，一直在演员剧团工作，改革开放后，国门一开，她就出国定居了，据说在国外过的挺幸福的。

　　真古兰丹姆的命运就坎坷多了，真古兰丹姆是长影为了拍《冰山上的来客》这部电影，专门去新疆选的演员，拍完电影以后，人也就留在了长影工作，做了职业演员。或许是基因的关系，维族的女孩年青时都苗条、漂亮，年龄一大，外观和体型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真古兰丹姆也不例外，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变得越来越胖，为她选角色很不好选，好不容易选一个较适合她演的角色，拍摄的时候摄影师还得找各种角度，尽量不拍正面，多数拍侧身，这样一来，她能演的角色就越来越少了。

　　真古兰丹姆出于少数民族的天性，天生性格比较开放，和同事相处不拘小节，所以到了文革，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被批斗的主要对象，主要罪名，就是作风问题。年纪轻轻的真古兰丹姆脖子上挂满了破鞋，被押上了批斗台，经历了一次次批斗，初尝了人生的苦痛之后，真古兰丹姆被下放遣送，返回了原籍，从此早早的结束了她的演艺生涯，与长影的同事自然也都断了联系。

　　改革开放后，长影开始落实政策，对文革中受过迫害的人恢复名誉和待遇。长影自然也没有忘了这位古兰丹姆，派人去新疆寻找她。功夫不负有心人，真古兰丹姆被找到了，十多年过去了，真古兰丹姆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妇女，根本不能再从事演员这个职业了。长影她是回不去了，但长影还是为她落实了政策，联系当地，安排她在粮站工作。

　　为了纪念《冰山上的来客》这部影片，更是为了尽一份同事的挚情，梁音又开始张罗，联系《冰山上的来客》的主要演职人员，搞了一个“寻找古兰丹姆”的活动。身处全国各地当年的同事，齐聚到了真古兰丹姆的家里，共同回忆起他们在帕米尔高原一起拍摄时的流金岁月。讲到这里，梁音特别激动，他说，我们一见面就是抱头痛哭，泪水说什么都止不住了，为这次聚首，我们请了电视台，摄像机就是边上，可是我们大家都浑然不觉，忘了周边的一切。说着说着，梁音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一挥手，深情的喊了一声：“阿米尔，冲。”

　　话题从过去又拉回了现实，长影演员的工资很低，几乎没有电影可拍，人才也留不住了，有点名气的演员大都到处走穴，下海捞钱。像“烟火”这样的纯技术岗位骨干，当时每月只能挣着二三百元的工资，为了挣钱，不得不放下身段去为电视剧做些特效，谈到这里，梁音表现的也是无可奈何。对当前电影演员中存在的不良风气，梁音更是痛心疾首，他说，在他们的时代，男女演员之间的关系都很纯洁、很正常，哪会像现在这么乱。

　　宫喜斌这时插了句嘴，看着他边上的爱人说，我老婆就是，一年有多半年不在家，都处走穴。宫喜斌是在哈尔滨读高中时，被长影为《创业》选演员时，被选上的，从此开始了他的演艺生涯。谈到现在演员的风气，他摇头叹气的说，别的还无所谓，我们这最可怜的就是演员们的孩子啊。他接着说，在长影他们夫妻俩是唯一一对没有离婚的演员，每到六一，他一定要把工作放下，团里出钱给孩子们买些小礼物，给孩子过个快乐的儿童节，他说，每个孩子都是单亲家庭，要不没爸，要不没妈，都太可怜了。

　　那个电视剧中心主任，更是能逗，他说，现在我们出去拍电视剧，都要进行教育，“不能多一个，不能少一个”，我好奇的问，什么是多一个，什么是少一个呢？他神秘的一笑解释说，演员之间，经常会有些暧昧，但绝对不能在拍摄之间生出小孩，演员也不能去社会上去做些不正当的事，别被警察抓走。我一想也是，真要少了一个，下面的电视剧可怎么接着拍啊。

　　再次看到梁音，是在5年后的电视屏幕上。2003年，梁音和真古兰丹姆被请到了中央电视台，录制了《艺术人生》的节目，我想这是对《冰山上来客》这部电影艺术成就的最大肯定吧！

　　如今虽然梁音已经作古，但他及老一辈电影人留下的红色经典，却已成为不朽，他所塑造杨排长的光辉形象，将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虽然，我和梁音只见过一面，且只是仅仅的数小时，但时至今日，一想起这位老艺术家，我脑海中仍会浮现出那巍峨的雪山和冰封的战士，耳中还会响起《怀念战友》那永恒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