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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包谷沙沙饭到大鱼大肉

2021-12-29叙事散文wwmi06
从包谷沙沙饭到大鱼大肉出生在五六十年代的人们,也许印象最深的就是饿肚子。那时候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填饱肚子,竭尽地里所有的收入,很多人家还是裹不饱腹。个个都面色苍白,一脸枯菜叶颜面。要说油水,那时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尝点油腥味。据说五七、五八年很多……
从包谷沙沙饭到大鱼大肉
  
  出生在五六十年代的人们,也许印象最深的就是饿肚子。那时候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填饱肚子,竭尽地里所有的收入,很多人家还是裹不饱腹。个个都面色苍白,一脸枯菜叶颜面。要说油水,那时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尝点油腥味。
  据说五七、五八年很多人还吃过糠、吃过包谷核磨就的粑粑,我爷爷也是在五七、五八年粮食过关时饿死的。听我奶奶说我爷爷本来体格非常好,还是专门赶马的马锅头,自然做的是重体力劳动,平时饭量也就大,就不经饿,也就过不了关。到我记事起,我家虽然也没有饿得过不了关了,可是小时候也是在半饥半饱中度过的,那时候反正印象最深的就是饿肚子。我父亲那时候在怒江州兰坪林业局上班,每月也有32斤供应粮,四两香油和一斤带骨肉。供应的32斤粮食中,有时候兰坪那地方不产大米,还要搭配三层的四季豆,也有包谷面,也有小麦面的。反正要将32斤供应粮食分成六十顿饭来吃,还在缺菜少油的情况下,可以想见,要将日子打发过去也还是不简单的。
  有时他们单位有空地,大家都非常勤劳地多种点菜,也有时候自己上山拔草,在墙角边自力更生搭个猪棚,轮流着喂那头老祖宗似的“二师兄”,到春节时宰杀了可以打几台牙祭。每每到父亲单位有杀猪的时候,我们比现在自己家里杀年猪还高兴。然后邻单位的人,平时有来往的人,当然也有朋友的朋友来蹭个杀猪客的人也有,反正单位上镣杀的猪,大家都觉得应该见者有份才行。单位上的食堂那天也还要多计划一点,以免人来多了不够吃。反正一年也就那么一天,算是单位上找个乐子吧,平时也没有在一起聚,趁这个机会单位领导也好,职工个人也好,都一起来,给生活增添点乐趣。也有家属近的,就把家属也喊过来。那时候印象最深的也就是打牙祭,几乎我童年和少年时候打牙祭的事,都像文学作品里描绘的一样,都历历在目。而且那打牙祭的场景真是非常的融恰,个个都一脸的满足,吃变成了人们共同的美好追求。
  后来我上学了,那时候的伙食都是学生自己动手做饭。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从鹤庆县金锁小学转学,跟我父亲到兰坪县通甸乡德胜沟林管所附近的德胜沟村小就读,而德胜沟小山寨只有一所1至3年级的村小,读到四年级就需离开滇西北那个小山寨,到当时的生产大队所在地的箐花沟一所完小住校读书。那时候学生食堂是稀罕物,学生都要自己背口粮和菜蔬,到学校去焖吃锣锅饭,焖吃锣锅饭便成了我每天都不得不温习的“功课”。
  德胜沟离箐花完小有十来里的羊肠山路要走,每个星期六下午,我们都要背着空背箩回到德胜沟,星期天晚上回学校就要背一篮子一个星期的口粮和菜蔬。那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父亲在单位上,也只有32斤供应粮,四两香油,一斤带骨肉。生活都在温饱线上挣扎。不过我能带到学校里的伙食,已经是父亲从牙缝里面节省出来的小灶伙食了。这也难怪,那时有很多我的同龄人,一般都只能在村小三年级毕业,连小学毕业的也很少,读到初中、高中毕业更是凤毛麟角了。那个时候要完成学业,不仅自己有坚强的克服艰难困苦的意志外,而且一家人都得肯跟着受累挨饿,才能实现拿本购粮本本的远大目标。
  如果是生存在滇西北深山沟里的我们这些穷小子,读点书那更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和比一般同龄人艰辛的劳累。
  那时候学校实行的是六天上学制,一般上课要上到星期六下午,直到星期六下午才能够离校回德胜沟,到星期天下午就要回学校,当然学习上没有现在抓得紧,但也要离校和回校。德胜沟离箐花完小有十五里地远,需翻一大二小三座小山,越过三道小箐沟才能回学校或者回到德胜沟,那时没有通车路,靠的就是“11”号车穿越在崇山峻岭之间。那个时候最喜欢唱的歌曲就是《游击队队歌》,一面穿越山林,一面哼着那首歌,德胜沟村里同去的四个学生,我们就一同背着一背一个星期的伙食,一个跟在一个后面,那情景实在像极了抗日战争时期,游击队员穿越在山林里与日本鬼子周旋作战的剧情,累并快乐着,这是某个风和日丽的场景。
  有时在多雨的某个放暑假前的夏季或者刚开学的秋季,穿过那些树林子可就不是那么雄赳赳气昂昂了。有时不仅被淋成落汤鸡,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屁股上就补了个黄泥巴大补丁。如果再遇到背箩里东西被树枝挂翻了,那人仰马翻的情形就上演了。洋芋滚一边,几根柴火跑另一边,更惨烈的是大米洒了一地,就没有办法捡起来了。如果是带一小袋面粉或者玉米面,那才叫个惨不忍睹,更是要有一个星期饿肚子的“优待”,真像蒋介石的残兵败将,再意气风发的《游击队队歌》也激不起消灭日本鬼子的斗志了。
  还有更阴森森的时候,就是穿过那片树林子,电闪雷鸣,风吹得那些树枝“哗啦啦”乱响,像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出行一样,这时胆小的女同学便会吓得大哭起来,我们几个男生就拉着她们快速地冲出那片树林,在电闪雷鸣中,便有一个小分队像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一样,向我们的学校奔去。
  当然如果不小心哪个队友的伙食真的在山林里打泼了,其它的队友都会主动帮他或她度过难关的。
  我有一次就礼遇了这样的“优待”,大米和面粉都打泼了,出门的时候是我父亲帮我包装得扎扎实实的。主要是我那次跌得有些惨烈,从五六十米高的台坎上往下跌,结果包装大米和面粉的布袋子被树枝挂破了,最后找回来只剩一小碗左右的米,面粉已经“全袋伏没”,洋芋也只找回来三个,其它的不知滚到那个箐里去了。
  回到学校不管我如果的计划,如何的节俭,无奈“巧生难为无米之炊”,我自然还没有过出星期二,就已经揭不开锅了。后来的日子只好靠救济过日子了。好在那时候从德胜沟一起到箐花沟上学的同学们很团结,且良心大大地好。我成了吃百家饭的“官员”了,他们主动分工,每人供我一天的伙食,星期六早饭我们四个只好集体绝食,回德胜沟蹭饭了。
  我们那时都不富裕,带的伙食都刚好不饿肚子,我那几天养尊处优的日子,是我德胜沟的同学从牙缝里给我节约出来的。
  而那时最快乐的日子就是焖吃锣锅饭了。放学的铁块(学校的放学信号是一块废弃的犁头)一敲响,我们就提上“春城”牌锣锅家什,一路敲打着向离学校不远处的山箐里,用矿泉水淘好米,洗好洋芋,再提一小桶水回学校被我们火熏火燎得有些沧桑的厨房里开始造饭,灶也就只用三个鹅卵石搭成的,这也应该算是世界上最简陋的灶了。如果遇到大冬天,或者三月份春季开学的时候,那更是我们的天下了。一般我们就不在学校里做饭吃了,提上“春城”牌钢精锣锅,锣锅里放上一小碗大米,外加三四个洋芋,还弄上一小砣猪油,就到学校附近的一个流水潺潺的箐里,掀三个鹅卵石搭个最简陋的小灶,就可以开工了。其实学校里学生简易厨房的鹅卵石灶,也是这里扛去的。这时就在附近杂木丛中捡拾一小抱干透了的柴,就着“哗哗”流淌的山泉水,淘好米,洗净洋芋,抓几把枯树枝叶,点着火,小箐沟里便升起袅袅炊烟。火大着了,放上锣锅,就用小刀子将洋芋砍开,如果没有小刀子也没有关系,用洗干净的鹅卵石将洋芋砸开,一小瓣一小瓣掰开来,放到锣锅里,然后用饭勺将猪油在火上炼化,“嗞--”地一声焠进那洋芋焖饭里。
  大煮了一会儿,水慢慢干了,整锅饭发出“嗞——嗞——”的干响声,这时就将火撤去,用文火慢慢烘烤,一面一道一道地转,“嗞嗞”声不响了,接着锣锅冒出白气,由“嗞嗞”声换为“呼呼”声了。这时整个山谷中都飘着洋芋焖饭清香浓郁的大米饭香味,几个人说话都在淌口水。也不用找筷子了,就在箐沟附近每人撇一双蒿枝天然筷子,几个人就围在锣锅边,用长短不一的蒿枝筷子,一大砣一大砣地掀吃天下第一美味锣锅饭了。
  自然浑身是黑锅烟子的钢精锣锅,也让我们出羞的时候。大家一门心思地抢夺洋芋锣锅饭时,免不了要画一些“八字胡”在脸上,一个说一个要唱戏啊。看看个个脸上都有,吃饱了,然后就着山泉水牛饮一气,再抹把脸,扔了蒿枝筷子,提上锣锅就回学校上课了。
  这是焖吃锣锅饭最爽最快乐的时光,也有做不出饭的雨季。
  学校简陋的厨房里,下雨被淋湿以外,风还肆无忌惮地闯来荡去。刚要生火,风一吹就不着了,好不容易着起来,放上大一点的柴,火又熄了。好不容易烧着了,不小心锣锅里焖饭的水就溢出来,一下就把好不容易烧着的火浇灭了。然后就蹶着屁股,“呼噜噜,呼噜噜……”猛吹一阵,有时候会吹得头昏眼花。
  没有大米的时候,也用面粉做“钢盔帽”,也用玉米面做成“面砣砣”,反正任何艰难困苦都没有让我们因此辍学回家。
  也有一些同学因为家里拿不出大米,怕别人笑话,就回家了。不过四年级没有毕业早早就回家的王大生,后来还成了名震一方的养猪大户,据说已经有上千万的资产,不像我等这般穷酸了。
  焖吃锣锅饭的日子辛酸而温暖,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
  到了读高中就要到乡镇所在地兰坪通甸中学,那时候正是全国上下都要普及初中高中的时候,也响应毛主席的“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号召,也就小学读五年,初中高中各两年。到处都在办代帽初中和高中,通甸的高中也属于代帽高中班。就是读高中也还是没有食堂,也跟到箐花学校读书差不了多少,只是通甸有一个粮管所,还有一个乡街,吃的粮食不用一小背一小背背了。有时街上也卖点蔬菜,但那个时候个个都穷,钱也仅只够维持基本生存。后来转回鹤庆一中上高中,才摆脱了天天自己做饭的生存状态,但饿肚子景况还是依旧。
  那时候还只是邓爷爷恢复高考的前几年,课程也不正规。参加高考需考英语,我一直在兰坪大深山沟里上学,英语自然是稀罕物了。也没有像现在按分数录取,考前就自己报志愿。想考大学的就报考大学,想考中专的就报考中专。像后来的中考热一样,我们从农村出来的孩子,都希望赶快读出来,有个旱涝保收的购粮本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后来我也从大理师范毕业,真的有一个旱涝保收的购粮本本了。也算是实现自己从小的梦想了,不过饿肚子的恶魔还是没有摆脱。除了购粮本上供应32斤口粮外,还有四两香油。现在很多人家四两香油恐怕只是一顿饭的开销,可那时候如果是月小就要分成六十份,月大就要分成六十二份,可以想见将四两香油分成六十二份是什么一个概念。我们也没有具体分过,不过据说有人用化学实验室的滴管分过。还有在食品组有一斤的带骨肉,那还得看食品组砍供应肉人的心情,他看你顺眼说不定就只带一小点骨头,如果你得罪他了或者看你不顺眼了,也许就给你一个大骨头,那就惨了。当然这只是那时候的心理作用,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一有一杆称的,也不会太过于偏差,只是物质太贫乏了,心里想的也就多了。因为油脂少,食量也就大。不过那时候大家都穷,反正都差不多。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攀比心理,觉得只要好好干,把肚子填饱也就心满意足了。
  因为粮食不够吃,自然就要想方设法了。因此做包谷沙沙饭也就成了做饭的人不可缺少的一项功夫。
  那时候大米一直是金贵的宝贝,很多人的愿望就是哪天能吃上大白米饭就好了,这有点像北方人盼望着能吃上大白馒头一样。
  我奶奶那时是做包谷沙沙饭的高手,即使要招待客人了,反正大米不够吃,还得有包谷沙沙饭。那时生活水平的高低,就是由包谷沙沙饭的比例确定。大米饭比例超过包谷沙沙饭的自然是好过的那几家,家里越困难包谷沙沙饭的比例就越大,甚至最困难的家庭,就几乎全是包谷沙沙饭了。
  现在有包谷沙沙饭吃那得到高级宾馆才能享用得到,物质化和工业化发达以后,相反的原生态的东西就变得精贵起来。就如人们如今经典总结的一样:“当今社会是:穷人住高楼大厦,富人住茅草屋;穷人穿锃亮皮鞋,富人穿花边草鞋;穷人吃大鱼大肉,富人吃山茅野菜。”这就是社会的变革,那时的玉米沙沙饭感觉就是难以下咽。特别是某一天,身体不舒服或者感冒了,那玉米沙沙饭也就变得粗糙无比,卡在嗓子眼那里,老不愿意下到胃里面,那玉米沙沙饭就在口腔里打转转。每每到这时候,奶奶便会看出来,一面将玉米沙沙饭往两边拔开,一面爱怜地说:“今天孙子吃不下这黄炸,挖点大面米饭给他。其它几个赶紧吃,不要装病啊!”最后面这一句是针对我四弟弟的,他有时吃不下玉米沙沙饭,便嘟着嘴,就躺在灶门口的大条凳上,抱着肚子不吃。我奶奶一看到这情形,便知道四弟是咽不下那黄生生的玉米沙沙饭了,便打井似地拔开顶层上玉米沙沙,给四弟盛上一碗大白米饭。我奶奶那时的意愿,也就是不要吃这包谷沙沙饭就算是最幸福了。可惜我奶奶没有福份,刚刚准备要包产到户的1978年春天,她老人家要天天吃大白米饭的日子没有过上。也就离我们而去了。
  后来我们这里是1980年包产到户,包产到户的第一年,我们村差不多家家户户不用再吃包谷沙沙饭,个别几个人家男丁比较多,因此不得不少量吃点包谷沙沙饭外,其余家庭都脱离了包谷沙沙饭的残酷折磨。那几家特殊的人家的包谷沙沙也掺得很少,不像生产队时,要掺三分二以上。
  后来不断改革开放,我们的供应粮本本也取消了。有些出去打工干活的人回来竖房子了,也有些人开小卖铺成了小老板,有些人承包集体的土地成了万元户,我一直只是领几文死工资,我父亲后来也还后悔供我读书没有多大出息。
  不过那时我已经沦落成只会教点书的教书匠,要做点其它的事是没有什么能力了。正如现在的流行语:“有钱就任性,没钱就认命一样。”还是认命吧。
  在不知不觉中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的很快,很多人不是说要吃大白米饭了。有人一开始喂一头猪,自家杀吃,也不用再割一半交给国家了,再后来公余粮也取消了,这几年种地国家还每亩都有补助。到九十年代的时候大部分家庭不是要杀一头猪,有的家庭已经杀到四头猪了,不是天天吃大白米饭了,而是顿顿吃肉也已经平常事了。现在有人觉得过去太穷了,要顿顿大鱼大肉地把蹉跎掉的岁月挽回来,不过因为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有些人年纪轻轻的就得了富贵病。
  我们也要珍惜生命,好日子还要多过几年的。生活好了,还是要把持得住,大鱼大肉也要适可而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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