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梦之旅
2021-12-29叙事散文苏相宜
2017年最后一趟独自旅行。初冬的蓉城。我认识成都,不在赵雷的歌里,而早在父亲的故事里。父亲经常对我和母亲说:“等条件好点,我带你们去成都。”我趴在七楼的窗口眺望远山,想象我想象不出来的天府之国。圆第一个梦18:30,阴冷的成都街头。距离《……
2017年最后一趟独自旅行。初冬的蓉城。
我认识成都,不在赵雷的歌里,而早在父亲的故事里。父亲经常对我和母亲说:“等条件好点,我带你们去成都。”我趴在七楼的窗口眺望远山,想象我想象不出来的天府之国。
圆第一个梦
18:30,阴冷的成都街头。距离《三体》舞台剧开演还有1小时。我在等待滴滴车的间隙,往嘴里塞了两块饼干当晚饭。19点整,车停在天府广场,司机说步行100米就是锦城艺术宫。我摇着轮椅飞奔好长一段路,意识到我在刚抵达几个钟头的这座城市迷路了。
我在广场的高楼迷宫间穿梭折返,拉住一个个行人问路,大家茫然地说自己也是游客。手机指向19:25,我快绝望了,锦城艺术宫几个闪亮大字出现在右前方。我冲过去,逢人问大门在哪里?路旁叫卖黄牛票的一位大姐过来说:“姑娘,我帮你!”她招呼几个路人一起抬我上了台阶,她一边自言自语:“多做善事,会有好运……”
剧场工作人员带我进了无障碍通道。寒冷和喧哗被挡在另一世界。这是《三体》全国巡演在成都的第三夜,依然座无虚席。那个在偏远的娘子关电厂里写着宇宙史诗、单枪匹马把中国科幻提升到世界水平的刘慈欣,让我们再次相信梦想的力量,相信生活之外还有远方。中场休息时,工作人员把我从后排扶到前排。终场,年青的剧组上台谢幕,大家一遍遍鼓掌,我跟着集体起立的观众喊出书里的口号:“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三体!”
我回到预订的青旅,收到老板短信:“钥匙在门口密码箱,请开门后放回箱内。”我折腾半天够不着密码箱,去敲亮着灯的邻居家门。一位老阿姨开门,戴着老花镜一点点拨密码,我用手机电筒照亮。箱子还是打不开,阿姨陪我站在门外等她女儿倒垃圾回来。她女儿回来利索地解开密码,送我进屋。后来几位室友回来,问我到成都第一天的感觉如何,我说:是你为这个事情付出的、经历的一切,让它无比珍贵。
两个有梦的老人
早晨,去“成都的街头走一走”。成都的无障碍完善到令我感动,人行道的斜坡没有“断头路”,人民公园门口的栏车柱是电动的,门卫见我轮椅过去,微笑着把一排柱子降到和地面一样平。我呼吸着满园菊花香,溜达到“辛亥秋保路死事纪念碑”。纪念碑下,一位长须长发、布衫布鞋的老人在练习水书。我仔细看看,那是一幅对联:“下生下乡下岗下葬止,入队入团入党入土终。”横批:“革命到底!”
围观的人们笑老爷子好调皮。老爷子说:“我只写事实。下乡下岗经历过,革命教育也从小接受到老。”我听出他口音,问他是东北人吧,他说:“是啊,儿子安家在成都,我每年冬天来住一段时间。”他思索一下,又写一联:“出自盛京避冬寒,来到天府待春暖。”他捋捋胡子看看我,说:“横批什么好呢?”然后他大笔一挥——“甘做候鸟。”
他一联接一联写,他说那些八十年代诗抄已经快被人遗忘。
在百年纪念碑旁边,他仍是热血少年郎。
我没打算去锦里。第三天一早跑到景区直通车发车点,听说安仁古镇轮椅难走,只好取消行程,就近逛逛武侯词和锦里。
我离开游客摩肩接踵的锦里主路,进入环抱着武侯祠的南郊公园。率军出川抗日的“四川王”刘湘之墓,安然在此。我跨过一个小湖的廊桥,被悠扬的笛声吸引,顺声寻去,在一间亭子里,一位白发老人对着自动取款机上摆放的乐谱,吹一段笛再唱一段歌。我静静在他背后听,听得热泪盈眶。和老人一聊,我们竟是重庆老乡。我问老人是乐团的吗,他腼腆地笑说:“退休爱好而已。这里共鸣好得像录音棚,又不扰民,我就天天来公园这里练。”
我鞠躬道别,感谢老人美好的音乐。他的笛声再次响起在云水间。风冷飕飕的,金黄的银杏叶铺满我的轮下,我走得很快,不是因为冷,而是心中充满喜悦,喜悦出门能遇到这么多有趣、有梦的生命。
公益梦
成都之行主要为了参加基金会发展论坛2017年会。闭幕式上,扎根震后北川十年的“高队”说:“这两天听了很多关于平台、生态的词儿,我们作为一线服务机构最想问,在大数据时代的公益新生态之下,小草根NGO的位置在哪里?”我们这些夹杂在基金会大咖中间的NGO从业者由衷为他鼓掌。
年会有全国571家机构,其中近200名基金会理事长和秘书长;NGO的声音不多,我们太阳语罕见病心理关怀中心这类做罕见病和残障的机构更稀有。北京爱力重症肌无力关爱中心的发起人清昭对我感慨,罕见病公益的声音要响亮起来还任重道远。清昭姐的病情影响了语言功能,但她在论坛的主题晚会上朗诵了一首诗,她自信优雅站在台上,就是一股力量,昭示着我们这个群体的存在。
论坛闭幕第二天,是成都慈交会。我约会了水木阳光志愿服务发展中心的杨老师。这支常年钻在深山里救灾和助学的公益队伍,联合一群成都医生,想切实帮助瓷娃娃。医生们的起心动念也简单,一位知名大夫偶然接诊一名瓷娃娃,患者在送出山的救护车上因为病情严重肋骨骨折去世,目睹一个生命在面前消失对大夫的震撼是巨大的,他率领同事们开始研究为瓷娃娃提供一点保护,而不论自己的资源多么少,不论这个罕见病人群多么少。这些朴素的善念使我肃然起敬。世间的改变不是少数大咖做了什么,而是许多普通人做了许多。
回归的梦
离开蓉城前一天,我去了父亲提起多遍的四川省博物院。张大千历时二年临摹的百幅敦煌壁画,用时光表达着对文化艺术的虔诚。现代人似乎缺乏这种耐心和虔诚,底楼非常棒的《盛世莲华 梵天东土》印度与中国雕塑艺术展,观众廖廖。
傍晚出博物院,我绕着浣花溪公园和杜甫草堂的围墙转了四五公里。年轻的父亲也走过我脚下的草堂路吧?他想不到自己没机会归来,我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游历这些地方。一位蹬小吃三轮车的大哥停下,把我推到车少的马路另一侧。我点头感谢,继续散步。衣兜里揣着父亲母亲的照片,我们一起看看这好日子吧。
清晨六点,我离开“如家”摇向地铁站,赶高铁回家。夜雾中的环卫工人给我指路。巷子里一些小门面开始蒸第一笼包子。2017走过不少城市,对成都的感觉是“回归”,很多旧日时光的生活方式和人文氛围都在这里鲜活着,昨晚在“如家”还发现成都有个书画频道。人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是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遇过的人和事拼出来的,在成都我似乎找回完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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