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的布施

一匹马的布施 　　文/流浪流浪去吧 　　大炼钢铁的那一阵，人们的热情高涨无比。可以说是村村点火，处处冒烟，工农商学兵全部参与了进来。为了支援周村一处炉窑的建设，有自行车的老师都停了上课，用自行车驮着耐火砖往周村送。我们村和周村隔着近百里之遥，不知道怎么地也接到了支援的任务。让我们村派出人马，不是送耐火砖，是支援后勤送建设大军吃的粮食。 　　那个时候，不是每个生产队都有马匹这样的大牲口，大一点和条件好一点的村才有。从草原上买了来的马匹，也有自己本地繁育的。我们村就有一匹高头的枣红大马，在村里什么活儿也干。具体是怎么来到我们村里的，没听老人们说过。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匹枣红马性情温顺。备耕时，往村里和地里拉运氨水、粪等生产资料；耕种时犁田、耩播，哪儿也能看到枣红马的身影。这还不说，年前年后，还为我们村和邻近村的小青年，娶回来了无数个漂亮的媳妇。小的时候，我们都见过的，结婚的新郎新娘都是骑着马的。这匹枣红马，可以说是我们村的吉祥物呀！ 　　像这样往周村送粮的重大任务，驴子和牛走得都没有马匹快，自然就落在了枣红马的身上。安排的两个人是老张和老蔡，这儿就不说其名了。这两个人平时干活一向沉稳老练，所以，才会让他们两个人去。 　　可是，谁也想不到，事情偏偏就出在这两个老实人的身上。那个时候，都知道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有着这么高的干革命的热情，可是肚子已经吃不饱了。两个人早晨走的时候，只在公共食堂里喝了一碗稀粥。在路上的时候，人已经饿得受不了了，就不时地下到庄稼地里去抠地瓜、掰青玉米吃。马也饿了，也到路边啃着草。这样，磨断一根绳套，车的辕干一路上就割磨着马的肋骨。两个粗心的人，只注意怎么找口吃的了，执行完这一趟任务回来时天又黑了，就没发现辕干已经插进马匹的肚皮里了。把马从车里卸出来以后，枣红马就已经站立不住，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这样，村里人们赶紧找来了兽医，连夜救治，打针消炎。可是，伤口太大，都显露着内脏了。无论怎么救治，这匹枣红马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场劫难。自从它倒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还是一死了之。 　　尽管这一匹枣红马，为村里立下了汗马功劳，死了也只有一个去处，更何况正是食物匮乏就要饿死人的特殊时期呢。张增金饿得皮包着骨头，已经弱不禁风了，上不了坡干不了农活，队长就安排他领着一帮子老幼残疾，把这匹马宰杀了之后，在村子里一个背风的小胡同里，支起铁锅煮起了马肉。 　　别看平时这帮人们饿得没有了半点力气，一说到杀马吃肉，人人都来了精神头。拾柴的拾柴，架锅的架锅，磨刀子的磨刀子。一时间，真可谓：“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尽管，队长早先有令，不准偷食。这是集体的财产，煮熟了以后，要提着下乡吆喝着把马肉卖掉了，换成钱交到队里。人们答应得倒是很爽快，可是，队长一离开，马肉煮到半成熟，大人孩子就往外捞着，塞到嘴里，说是尝尝生熟。结果，尝着尝着，就管不着嘴了。到马肉煮熟了的时候，人们的肚子早已填得饱饱的了。 　　人们由刚开始时的兴奋劲，杀马、支锅、拾柴、点火煮食地过来了以后，就记起来了队长临走时的吩咐。人们尝也尝了，吃也吃了，接下来还得应付一下公事呀！ 　　这样，张增金就把马肉分别装在几个条筐里，兵分几路，分别下到各个村子里，吆喝着卖起了马肉。 　　走在路上的时候，人少了，就更没有监督的了。张增金和另一个人，还是没有住下地往各自的嘴里填着马肉。结果是，到了别的村子里的时候，张增金已经走不动路了，直喊肚子疼。这样，他这两个人，马肉也没有卖成。好不容易来到家里以后，张增金已经疼得昏过去了。随后，人们又叫来了医生抢救着他。可是，还没等医生来到，张增金的胃囊已经撑破了，一命呜呼蹬腿见了阎王。随后，他的老婆孩子还得活命呀，就改嫁去了别的村里了。有多少人还羡慕他死得值呢，好歹他还是撑死的，没有落个饿死鬼的名声呢！ 　　老人们说，今天说起来，就和听瞎话一样。咱们村子里的人，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到那时人口的数量呀！没挨饿之前，咱们村的人口到了快四百口子人了。结果，大饥荒过去了以后，咱们村才剩下了160多口子人呢！ 　　当初，一听说要吃食堂，家里的粮食也要充公。人们彷佛一下子没有了私心，地里、路上的粮食粒子撒得到处都是。一说支援大炼钢铁，各家各户的和金属沾点边的东西，包括做饭吃的铁锅，也都贡献了出来。其中，母亲还把一个结婚时买的真正的铜脸盆，也捐献了出来。 　　老人们说，想想大跃进之初，人们挓挲过了头，糟蹋粮食，暴殄天物，这也是必遭的报应啊！ 　　前几年出现的奢侈浪费现象，严重到惊人的程度。我们这里有些打石油井的工人，吃不了的囫囵的白面馍馍，裹在方便袋里就随手扔了，好好地就让村民们捡回来，舍不得喂鸡喂狗自己就吃了。不是那几年穷得吃不饱饭，而是经历了挨饿的人们，实在是看不下去呀！还不说浪费的粮食，餐馆里、饭店酒店食堂里，没动筷的鱼肉倒掉了多少呀！今天，号召人们节约粮食，一点也不过时呀！好在饭店里多了吃不了打包的人，少了糟蹋粮食酒菜的人，真是应该庆幸呀！ 201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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