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梦想

沿着这条秀美的柏油路往西行驶，两旁的青山翠绿养眼养心，星星点点的九月菊迎风招展，仿佛一个个在含笑致意的小姑娘，她们扎着五颜六色的蝴蝶结，正在向我招手。村庄周围的果树一排排向后走动着，枝头上挂满秋天的写意。而我的心早飞到了魂牵梦萦的那个小村庄，母亲正站在村口，眺望着路上过往的车辆。

每一次回到村口，心灵仿佛在刹那就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点，似儿时母亲的怀抱，是失而复得的一种喜悦，还有一种怀旧的依恋。莫名的亲切取代了一切不安定的思绪。这样的时刻，我成了一个熟睡的婴孩，香与甜就是我梦里的景致。不论是尖着小脚还在田间劳作的祖母们，还是叼着旱烟袋的叔伯们，亲昵与微笑一直在我的嘴角回荡。

谁家的狗狗跑来向我摇动着尾巴，谁家的地里的红辣椒紫茄子，谁家的石榴笑弯了枝头。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景致，一切都是我见证过的岁月。恍若隔夜的梦里，我还是与洞中的仙人对弈的村姑，尘世已是半生的光阴。

大路两旁的石榴树被砍伐了，它承载着我儿时的快乐。以至于我每每想到夏花的绚烂，总要想起石榴花的颜色。姿态各异的树杆有着女人的妩媚，枝头上开满了花朵，花瓣在微风的轻拂下，一瓣瓣地往下落，镶嵌了我儿时梦里的缤纷。

从春天到冬天，我是这条路上一只欢快的鸟儿，来去自由去穿梭在风里。我从梦的这端抵达了那端，当梦与梦之间的距离变得遥远，我就成了村庄的一种传说，紧紧地与这条路联系在一起。

路的尽头，就是我的起点与回归的终点了。它也是村庄的梦想。

我朝着它走去。陈旧、腐朽、衰败、还有遗弃，这是村庄发展中的一种定律。而怀旧就成了心底一种温柔的隐患，在适当的时候总要不小心触摸上去。如同人生的长短那样，衰老总是不可抗拒的过门。

竹林环抱着的村庄，是世代生息的父老们灵与肉安置的地方，木房青瓦下有着他们的简单的快乐。当外面世界的精彩成了一种向往以后，村庄被赋予了一种梦想，而我就成了这种梦想的一种衍生。我的触角伸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呼吸着，而我的根一直盘结在村庄的心脏里。

站在老屋前，我笑靥如花。那些精致雕琢的窗花，还有细心才能看出的旧腐木料上的图案，彰示着这个村庄曾经辉煌一时的历史。一百多年过去，祖先们上云南下四川的脚步被子孙们走得更远了，这样的长度却是无法与那样的厚度相比了。怅然地走过，让追忆与怀念爬满心间。

这里还回荡着父亲大集体时喊工的声音，那边还是邻家姐姐站在阁楼上的俏影，还有东家后花园里孩子们的嬉闹与争吵。房后的板栗树下枣树下，一群小伙伴抬头仰望等待一场风的经过。听不到风的身影，便偷偷扛来长长的竹竿，一竿下去，房子前面传来几声训斥的声音。孩子们鸟兽散了，再悄悄地聚拢，手里拿着胜利果实你一口我一口地享乐着。

有只小松鼠悄悄地爬上树梢，贼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孩子们忍住呼吸埋伏在隐蔽的地方，只待它一得口的刹那，“打……”的声音呼出很远，它嘴里的食物就落到敌人的手里。当“偷”的快乐被长辈们训斥与棍棒剥夺以后，盼望小松鼠的身影出现就成了一种光明正大的掠夺。这种心态在食物不丰足的年代成了一种奢侈的愿望，与如今累累硕果的树上无人问津的等待相比，留守的村庄成了一种落寞失意的表情，顿失了生动与热闹。

瓦椽下面挂着红辣椒，阴干的熟玉米有序地悬挂着，电器的便利代替了炊烟的身影。当烟火远离人间的视线，村庄的颜色也就变得逐渐模糊起来。那头我熟悉的老黄牛，正在邻家的院子里悠闲地吃草。

风吹竹林的声音掠过，伴着滴滴雨丝。仿佛看见祖母慈祥的身影坐在那块大石头上，正与我说些家常话。村庄后面破败的庙宇里，曾寄托着一种信仰，那一种有关梦想的虔诚期待，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这里跪拜过。如今祖先们从四川托运而来的七尊连体石菩萨早没了身影，它们成了盗贼谋取利益的文物。而村庄的传说里总是有这些盗贼不得安生的消息，我想这也是村庄的一种梦想。

缓慢地在村庄的小路窄巷里行走着，思绪成了长着翅膀的精灵，欢快地飞翔在村庄的上空。当村庄的梦想定格在时代变迁的天空里时，我的梦想就成了一只信鸽，来回飞翔在既定的距离中，传达着城市与村庄的消息。

[ 本帖最后由 叶浅韵 于 2011-9-26 19:4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