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风的时光和失忆

你
天彻底的黑下来了，你在窗户的玻璃前看风景。对面楼上的灯光稀落的只有三两盏，你在暗影里看树枝摇摆在夜空。显然风正在路过，楼顶上垂下的一大段包裹着线路的塑料软管在楼宇的墙体上大幅度地来回飘荡着。它荡漾的是那么轻快和自由，忽然你就羡慕起这样的一截管子来。火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来了，随后你在窗户里看从楼前经过的火车，它黑乎乎的游动着，轰隆隆的声音随之远去了。那条藏在树荫里，生长在草丛里的铁路延伸到你不知道的方向里，就好像你每天都看着火车路过，却不知道火车到那里去了。 　　火车走远了，你回到客厅打开灯，看那个睡在沙发上的人。他扯着小呼噜，歪着脖子在酣睡。你不知道明天他会不会记得自己为什么睡在沙发上而不是睡在床上，或者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醉酒的。就如同昨天的下午，你把一段视屏给他看，然后给他听一段录音，他茫然地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那些含糊不清的话究竟是谁说的？说的是什么呀，为什么听不懂呢？ 　　现在他又在那种状态里了，明天他会想起什么吗？你守在旁边发呆。风从门缝底下溜进来，吹凉了你的脚。然后你就感到风在那里使劲地吹啊，不停歇地吹。它显的那么好奇，似乎又有些淘气。它晃动着窗户，开始固执的在你身后使劲地叫，你不看那扇窗，不想自找惶恐。每一天的夜里，你都躲开那扇窗，你总是疑惑黑糊糊的窗外有没有藏着神秘的眼睛，你不知道。 　　风在踢你们的门。 　　踢吧，踢吧，风。你背对着窗户对风说，然后瑟缩到沙发里，把自己的身体放在那个仰躺着的人身上，他在模糊的意识里用双腿夹住了你，把你揽到怀里去了，沙发吱呀了几声，不在挣扎了。你在那个泛着酒气的声息里，听风敲着门窗，风想说什么呢？你伏在那个身体上睡着了
风 　　我在黑漆漆的夜幕里游荡。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时间段我比较喜欢晃悠在植物丛生的田野或是麦地，听植物悄悄拔节或是破土而出的声音。偶尔还会晃悠到春暖花开的河边或是池塘，俯身凝神地听水欢快的流淌，然后轻轻地吹口气，水面荡起了涟漪，鱼儿就在水波的皱褶里四散着游远了。当然，我还喜欢在人们居住的楼群里晃悠，看那些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又一盏盏忽闪忽闪地沉浸到黑暗去了。我就在月光和星星的光影里，在这尘世的烟火里游荡到太阳再度升起来。 　　那个子夜，我在黑暗中追逐一列经过城市的火车。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久了，渐渐喜欢了穿城而过的铁路，喜欢在掩映在树荫下的铁道上奔跑，让长长的衣袖拂过长在铁道上的草或是细碎的花瓣的身体。偶尔。我会追逐着火车奔跑，我喜欢和火车并肩奔跑的激情，享受那种同行的欢愉。这天，我追逐的火车意外地停在了这里有些陈旧的楼群前的铁路上，它哼哧哼哧地呆在那里不走了。我索然无味地晃悠到楼群里去了。一声喷嚏从我刚刚离开的一扇有着灯影的窗户里传出来。然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尾随着那声喷嚏就发出来了。 　　嘿嘿，什么意思，我刚说了爱情这个词语，你就开始打喷嚏。 　　说什么呢，快睡觉。多大岁数了，说爱情。 　　他们在说爱情，这是我熟悉的词语，于是我回到那扇窗户前。我站在窗前，百叶窗就哗哗地开始飘动，我在百叶窗的缝隙里看到了男女不再年轻的脸。我驻足在窗前，就听到女子说：嗨，看看吧，我说到爱情这个词语，你就开始打喷嚏，然后窗帘就配合着你的声音开始摇动了。你说谁会听到我们的话？或者，我们的话跑到窗外去了，它会遇到另一句话吗？那些话会重合在一起吗？就像我们曾经说出来的话，有一天遇到了一起。 　　 呵呵，你现在的话就是一段意识在流淌。 　　好吧，就算是意识在流淌。那么谁是撩动了帘子的手呢？我们的话究竟存在那里了？那些跑到黑暗里的话最后都去了哪里？ 　　他们继续说着关于话的话题，我没有听懂。我看到男子起身，撩起百叶窗的的帘子，关上了窗户，随后灯也关上了，他们窃窃的私语关在那扇窗户里了，我带着那些跑出来话又继续游荡去了，只是这次我游荡到南面的一处阁楼上去了，那里长满了植物。 　　嘿，花 你好！你开的依然和往年一样的娇媚。嘿，树，你好！你比去年长高长粗了许多。嘿，还有那些藤蔓，你们好！天哪，你们什么时候把铁艺的栏杆包围了呢？嘿，草，嘿，草丛里的小虫子，你们好！ 　　我和这些植物打着招呼，在草丛里刚转个身，就听到了半空中有飒飒的叶子声在叫我：嘿，风，你好！ 　　嘿，竹子，你好！回应着竹叶，那些植物就一起摇动着，它们开始说一些话，那些话从叶子里跑出来。我抖抖衣袖，收藏在袖子里的那些话就纷纷跑出来了，那些话就在这个园子里了。
他
　　当然，他要醒来的，在夜半的时候。他在哗哗的水声里渐渐醒来，看着那些液体从自己的身体里迫不及待地冲出来，浑身通泰地打个激灵，就彻底地醒了。把那些泛着泡沫的液体冲刷掉，他知道自己定然是在酒精的陪伴下酣睡着的。这样回忆着，走出了卫生间，他在卧室的书桌前没有找到杯子，于是回到客厅打开了灯，小方桌上也没有杯子。沙发上堆积的毛毯分明告诉他：你是在这里睡着的。 　　“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他在那里回忆着为什么。女人从身后递过来一杯水，没有搭理他，转身返回卧室去了。女人显然是带着怨气的，杯子里的水温正合适，他大口地喝下去。关于酒，下午是和几个好友一起喝的酒，在阔达的楼台上，点着炊烟，烧着烤肉和蔬菜。似乎有人唱了一段歌，然后歌声随着风跑远了，木炭缭绕的烟火也随着风和歌声一缕一缕地飘渺着远去了。然后，有人在楼台外面喊：天干物燥，小心火苗。 　　然后，然后好像很渴，有人给我喂了一块凉凉的冰，真好吃舒服极了。然后，睡着了吗?好像还说了大段的话，是什么话呢？唉，那必然是梦里的话了。 　　他在回忆，却没有想起什么了。还是继续睡了吧。起身，就看到一个撕裂开的冰激凌的包装袋摊在垃圾桶里，他就想起女人说过每次他醉酒，总说口渴，热。女人就口对口喂醉酒的他吃冰激凌的话了。他要到床上去，暖暖地抱自己的女人一起睡。 　　女人转身给了他一个脊背，他纠缠着继续上去。女人就顺手拿起床头的一张纸片说：拿着你的飞机票上路吧，不要误了你的飞机。 　　什么飞机票？他定神看，那只是一张超市的购物小票。女人接着说：你不是说要去旅行，要赶飞机的吗？去吧。我会给你收拾行李的。 　　赶飞机？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在医院挂液体的时候，你说的！ 　　挂液体？什么时候的事，谁挂液体了？问着女人，他就看到自己的手背上一块胶布贴过的痕迹，脑海里一片空白。 转身看看窗外，他看到月光白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