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题记
　　呆在家里时间久了，就觉得人像发了霉的面包，长满了绿茸茸的毛，发散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但要真正做到出门，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周一到周五忙公事，周六到周日忙家事，似乎从来没有过休息的日子，也似乎这世界没有给我安排一点空闲的时间。出门游玩，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往往变成了梦中所想。
　　五一，我决定放自己一马。
　　先邀好了友人，准备了一些零散的东西，然后就和我那动不动窜腾，动不动以不吃饭相要挟的女儿商量出游的时间、地点，携带的日常用品。协议是在一种协商而不默契的情况下达成的。她答应陪我出游，但必须带上她喜欢的影碟机、MP5，带上她的花裙子。我答应了，同时也要求她路上不能闹情绪、耍大牌，更不能嫌弃旅店和饭馆的种种。她瞪着一双单眼皮的眼睛鄙夷地看着我：你不会准备在外面呆一辈子吧，我可只有三天假，怎么着也得给自己弄点时间打打游戏什么的。我说：好，我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但是这次出游无论如何得彼此谦让，少争执、多配合。
　　一路无话，尼桑车像放飞的黑马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油绿低矮的隔离带倏然划过。梧桐树在紫色的花瓣和幽幽的暗香中看我们靠近、远离。五月，是花开的季节，这个季节虽然少了桃花的粉，杏花的白，少了紫丁香的俏丽，却多了一些青绿和鲜嫩。潮湿的地方，细心的你会发现一两枚伞状的野蘑菇，能不能食用另当别论，但眼看着就是一种欣喜。朋友说，进山以后，这样的野蘑菇会很多，溪流中的小鱼小虾也会很多，偶尔还能捉到核桃大小的螃蟹。女儿的嘴巴呶成了O型，阴阳怪气地说：世外桃园啊，我们老师可说了，大自然都是被你们这些大人破坏光了，还需要我们这一代人保护呢！
　　朋友嘿嘿地笑着，用一、两声的毕恭毕敬问候她的老师和她的说法。
　　山不算高，对于步行者来说爬到山顶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但驱车上去却是件很容易的事。沿途有各样的“农家乐”招徕游客，有大红灯笼挂满了门楣、窗棂。按照朋友的说法就是，现在是一个格式化的旅游时代，走哪儿都是大一统的格局。我笑了，为那些大致相同的“农舍”，大致相同的招牌，大致相同的迎客面孔。
　　我们将车停在山腰的农庄，然后各自收拾行囊向山顶进发。朋友手里提着的手机、相机、饮料、食品；我手里提着备战的大包小包；女儿呢，则是耳朵里插了MP5，手心握着卡通图书，准备随时找个地方坐下来与美国人的小动物们会心地交谈。
　　应该说天气很好。昨夜的一场雨，恰如其分地浸湿了地面，打湿了空气，也恰如其分地让积云遮盖了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凉的气息，由地面开始慢慢地向天空升腾，将我们柔柔地包裹，让人仿佛有了踏进花香草地的感觉。
　　路分三种。第一种宽而阔，是专用的车道。第二种大概是几年前的柏油路了，窄而旧，有零零星星的车辆通过。第三种，也就是我们踏上的这种乡间小道，有着乡村田野特有的本质，泥泞、湿滑，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刚刚踏上乡间小道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里除了人少之外似乎和别的地方没大的区别。但是走了十几分钟后，我们却有了大发现。沿途两边，高高低低地长满了刺槐。白色的槐花碎玉般挂满了枝头，在芬芳和静谧中诱惑人一步步向前。先是女儿有了欣喜，将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给我，然后就是我跳跃似地飞奔和狂叫。朋友脸上也满带了喜悦，随着我们一路前行。
　　一时间，我们如同置身花山香海一般。尽管目光不断地向四周拓展，却也看不到这些槐树的尽头。槐树有粗有细，有高有矮，但不论哪种形态，枝丫上都挂着一串串白色的珠玉碧宝。在风的吹拂下，将浓烈的香气吹入人的心脾，如一群蜂拥而至的雪片洒满了山间的沟沟坎坎。瑰树中偶尔夹杂一些绽开的野花，长成绒球的蒲公英和快速移动的蚂蚁。真是各有各的型，各有各的味，各有各的韵致。
　　从远处看，挂满白花的刺槐像一个个悬于半空的飞天神女，用薄纱的衣裾向山恋展示它的绚丽；走近了再看，那些剌槐则棵棵如娇羞的少女，在清丽与优雅中释放着缕缕柔情。她们的眉她们的发她们目光的波动，都似融入这云天水际，成画、成景。
　　手上的东西成了累赘。女儿有了攀树采摘槐花的欲望，我也有了将这些俏丽佳人拥入怀中的想法。我们将所有了东西打包在一起，全部甩给了朋友的臂膀。低矮的槐花让我们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搂抱；高大的槐树要求我们上下攀爬。悲剧的是，为了采下一棵歪脖树上的串玉，在爬坡的过程中，我竟然仰面跌倒。幸而地上草被厚实，也幸而草被下的土地经了一夜的雨变得不再干硬。否则，真得怀疑那一刻之后我会不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花采摘了一包又一包，扎扎实实地塞满了色彩缤纷的塑料袋里。我们的心情也随之好了又好，在香气与潮湿中欢快雀跃。朋友说，不能再采了，多则无益，不如拍几张好的照片留个念想。于是，忙碌的女儿这才想到她的形象尚未印在显示屏上，于是各种Poss接连，各种龇牙咧嘴的样子出现。而我后脊背上的一片黄泥，则带着它独有的形状，老老实实地被朋友偷拍。
　　天渐渐暗了下来，偶尔有细雨飘落脸颊。朋友看了看表，说，快六点了，我们必须原路返回！女儿呶了嘴说，我还没见到小鱼小虾呢，那些小螃蟹什么时候才能捉到？我没有吭声，因为她的问话同样也是我的问话，她的疑问同样也是我的疑问。朋友说，明天吧，我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说话算数！女儿的欢喜爬了上眼眉。我明显地看到她刚刚萎谢的笑脸瞬间就绽放开来。
　　山下，已是灯火阑珊。
　　人群簇拥，熙熙攘攘，喧哗声灌满了耳朵。我们先找了一家酒店放好车，然后就窜到步行街寻觅人间真味，确切地说是填充辘辘饥肠。也许是五一小长假的原因，也许是这个城市本来就人满为患，总之像样的饭店都被拥得满满的，更在几家特色餐馆需要凭票等座。想到忙得焦头烂额的服务员半天才给你送来一杯水，水喝光了半天才会上一盘菜的情形，我们决定找一家小型的面馆对付一下了事。在询问了一个老者之后，我们拐进了一家背街的面馆。人虽然也是很多，但是因为吃面的人流动快，大约等候二十分种后，我们就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并且在狼吞虎咽中很快地消灭掉三碗拌着红色辣酱的面条。
　　女儿说，她想逛逛夜景。于是，仨人融入了海水一样的人潮，在比肩接踵中，在几乎只能前行不能后退中，随波逐流。街景真得不错，形貌不一的高楼大厦，不同味道的特色小吃，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包括那些人行道上奔跑的宠物狗，都有着这个城市独有的韵致。我们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恍惚中，山上那些散发着香气的刺槐竟渐渐地被淡忘了。
　　天上人间，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悟。山间的玩乐如天界的神游涤荡了世间的一切，让我们有了云水之间的快乐和愉悦。而步行街里的行走却又那么现实地告诉我们，这个世间没有永远的世外桃园，没有永远脱离尘世的红尘中人。远离喧嚣不是没有可能，但永远远离却真得做不到，因为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做着平常人做的事，过着普通人过的日子。突然想起古人的话，大隐隐于市。我想我这样的人怕是永远也达不到那种境界了，所以不如心安，随遇而安地守住一份静谧，在清茶白水中笑看世俗红尘，笑说世间的种种。任流水落花春去也，我独唱一曲天上人间。
　　那一包一包的野槐花必将是这次出游再大的欣喜，也必将是这次出游最丰盈的收获，能够在心底留念，并且有机会入腹品尝，足矣！我又何必过多地贪恋与它的亲密接触。至于明天能不能再去看那些小鱼小虾野蘑菇，捉那些核桃大小的螃蟹，也没有必要渴求太多了。
　　我看到女儿又将MP5插在耳朵上摇头晃脑地倾听，看到朋友手握“三星”讲个不停，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欣喜，为自己的感怀自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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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3-5-10 23:5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