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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树魂

2020-09-17叙事散文纤云拂月
香樟行走在杭州的街道上,我遇到了一种美丽的树。是第一次来。坐了一晚上的车,早上8点到。在肃清的晨风中,我贪婪地望着这个被称为天堂的城市,唯恐丢掉哪怕一点点可以留为记忆的痕迹。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种树。杭州的确没有让我失望。单是西湖,就赚去

  香樟
  行走在杭州的街道上,我遇到了一种美丽的树。
  是第一次来。坐了一晚上的车,早上8点到。在肃清的晨风中,我贪婪地望着这个被称为天堂的城市,唯恐丢掉哪怕一点点可以留为记忆的痕迹。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种树。
  杭州的确没有让我失望。单是西湖,就赚去了我两天的时间。这是个拥有着太多故事的所在。往往,有故事的地方,就令人留恋。而西湖,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每个有故事的地方,都不会缺少这种树。苏堤两岸、西泠印社、断桥边、岳王庙内、万松书院、平湖秋月、楼外楼旁、雷峰塔下、苏小小墓畔、林徽因塑像旁……都少不了她或傲岸或纤弱的身影,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兀自苍绿着,很茂盛。这是什么树?为何能在这样的温度下保持这么好的绿色?终是忍不住了,便问身边的叔叔:这是什么树?
  叔叔笑了:香樟树啊。杭州的市树。怎么会不多?你闻闻,很香啊。
  香樟树!这个名字,应该是早听到过的。有过同题的一部电视剧吧。讲三个在大学校园的香樟树下结缘的女孩子的悲欢人生路。却从不知道,原来香樟树,竟然如此高大?
  我不禁又深深看了几眼。香樟树树冠蓬勃,叶子舒展,撑着一片片绿色,长势旺盛。这种绿,是和松柏的绿不同的。松柏给人的感觉往往是坚强地傲霜的。而香樟树,就这么沉默地,甚至是隐忍地绿着,却遮不住的圆润连绵、俊秀飘逸。
  当年许仙会白娘子时,是否,曾在这香樟树下,喁喁私语?苏轼,是否也曾在这香樟树旁,兴修苏堤?西泠桥畔的苏小小,一生爱山笃水,千年的樟树,该见证过她美丽精俏的面容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就读于万松书院时,可曾相携在香樟树下,吟诗对词?情僧、画僧苏曼殊,当年在虎跑寺静修的弘一大师,也该闻过樟树的清香,抚过樟树皴裂的树干了?
  如果说,杭州是一个美丽的城。那么杭州市里常绿着的香樟树,该是最美丽的树了。
  见我陷入了沉思,老者笑道,知道吗,几百年的老香樟,在杭州,基本是随处可见的。我惊诧,然后,就从从心底里滋生出一份浓浓的敬意来。
  对香樟树。更是,对这座古老的美丽的城市。
  
青杏
  那日,下乡。
  阳光很好。初夏的味道到底是和春不同了些吧。坐进车内,已经有些热了。但还算好,车窗打开,山上是起伏的栎树丛,满目的绿色,不是仲夏的墨绿,而是褪尽青翠的浅绿,倒别有一番味道了。
  村庄的名字,我到底还是忘掉了。
  只记得那棵粗实的杏树。安静地立在村角,树冠很大,凉荫已初具规模,停车是绰绰有余了。走进阳光下的疏影里,看到地上被风吹落的青杏,我突然兴奋了起来。捡起一颗,随手擦了擦,便放到口中品尝。酸。涩。是了,是这个味道啊——只有小小的青杏,才有这样绵长悠远的味道啊。
  有人见我啃未熟的杏子,赶紧打掉,这怎么能吃呢,这孩子!我偷偷笑了,怎么不能吃呢,儿时,我不知将她当美味吃过多少呢!昂头望树上随枝摇摆的杏子,我的心,飘忽而飞远了。
  我家是曾有有一棵杏树的。和她是一个品种,麦熟杏。生长在院外,邻路,路边,是个大大的池塘。到了夏天,有风吹过,便会落下几颗,青的。但完全可以慰藉等在旁边或于别处玩耍后去寻杏儿的我了。若是有幸碰上风大的天气,也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巴巴地等在一旁,听得“砰”的一声,我们立即冲上去,杏儿蹦蹦跳跳,我们紧追不舍,从路边的草丛里或荆棘丛中甚或池塘里寻出那颗杏儿,会自豪上好大一会儿。然后咬在口中,酸到牙都倒了,却仍觉得好吃,啃得干干净净地,再把杏核砸开了玩那剥开薄皮儿后亮晶晶的杏仁。偶尔偷偷挤向同伴,糊弄他一脸透明的仁浆,便又会引发另一场有趣的“追杀”了。
  到了麦天,杏子熟透了,有地里干活的人回来,拿那锄头,跳起来敲一下树干,便会有黄澄澄的杏儿落到地上,有笑开了嘴巴的,有裂成两瓣的,人们笑着拾起,掬开,放到嘴里,是最解渴的。那时的杏核,已经坚硬,杏仁,便可入药了。我们便会找出一个大些的床单,姐姐和母亲在树下撑着,哥哥们上到树上使劲摇,熟透的杏子便雨点般噼噼啪啪地落下来,我负责蹲在一边,捡拾蹦落地的杏子。这个时候,是最有收获的喜悦的。我常常一边捡拾一边偷偷将大个儿的肥厚的往口中送——杏虽好吃,吃多了是要上火的,严重了,还会流鼻血,所以父母是严格控制我的嘴馋的。是不是流过鼻血我不记得了,留在记忆中的唯有那青涩的惊喜和香甜的幸福了。
  那时的阳光、风儿、和树下斑驳的疏影,和现在,其实是没什么两样的啊。
  儿时,一把酸涩的青杏,便是幸福。而今的我,该拥有多少把酸涩的青杏呢?所以,无论如何,总该告诉自己:幸福,不仅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回忆吧。
  
合欢
  去年就识了这种树。夏日的暮色中,和朋友们坐在她的枝叶下面喝茶聊天,看到叶叶片片全都聚拢。心里好生奇怪,含羞草似的,到底什么树?
  去年的日月是一个人的孤独与静寂,有人约才偶尔出来,见到了她,却不知名字,倒也没有深究。仍是缩在自己的小屋里过冷清安静的日子,而且固执地认为要一直这么过下去,竟不知她是会开花的树,便错过了她妖娆的花期。
  今年五月,结识了现在的朋友。他喜欢骑着电车将我带到南环外的小路边,穿过成排的合欢树,有小河,有树林,有鸟鸣,他常常感慨着重复那句话:远离城市的喧哗。我暗自笑了笑,想纠正他说“喧嚣”更好,看他昂脸看星星时沉醉的样子,终是罢了。
  是那时彻底认识这种树的。我曾轻轻摘下一枝合闭的叶,边研究边自言自语地说:不知是什么树呢。那人说,夜合欢啊。一到夜里,叶片都合了起来。我这才恍然,该是在书中见识过许多次了,雪小禅美丽的爱情文字里,常常离不了这种树。我不禁细细地看了又看。斜斜地枝干斜斜地细叶,精致而俊逸。我的心突然就有些感动起来,这么美丽的树!这么美丽的名字!那夜,离开时,一弯新月凉如水。我站在河畔,一遍遍地想,原来,生活是可以像合欢树一般美丽的。回想我曾经灰暗的心境,不禁叹了又叹。
  有天从乡下返回小城,坐在车内,途经南环,远远地看到合欢树上簇拥着粉紫的花,暗暗决定要走近她好好赏赏。这花期,是不能再错过了。
  日子总是有的。
  是日,忙碌后,邀三五友人,至南环,选在几棵大大的合欢树下,两瓶啤酒,一碟花生米,一盘小番茄,满树的合欢花,玩,笑,闹,尽情地挥洒心情。躺到旁边的吊床上,有风吹着,身边,是自己信任的同学和朋友。睁开眼,是叶叶片片,是粉紫合欢,闭上眼,是宁馨和安心。无论如何,那一刻,该是生命的小憩吧。
  有位刚参加工作的朋友喝了些酒,说,河师大的校园里,有很多这样的树。每到这个季节,合欢花都开疯了。可这是个离别的季节,所以我们都叫她“离别树”。每次看到她,心里都充满了感伤。
  我不禁又有些赧然。我竟不知,再美丽的东西,也会有感伤的情绪。
  看来,我们对待每件事物的感情,都是我们自己赋予的。如小王子所言: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每个人心中的合欢花,或者玫瑰,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吧。这就像生活。我们对待她是什么样的态度,便会收获什么样的生活。
  
梅香
  单位的影壁墙前,有棵美丽的石榴树。树姿优美,婀娜多姿,榴花似火,果实诱人,吸引了不少赞赏的目光。她的身后,是棵小小的植物,枝干光秃,无论石榴如何灿烂,总兀自光秃着。我常常感到奇怪:该是株什么植物呢,就这样长时间地灰暗在角落里?不会是,死掉了?
  这是我来这个大院工作的第一个冬天。过了腊八,真正的寒冷便如影随形,切切实实走进了我们的生活。冷得厉害了,缩进厚厚的棉衣棉裤,将单车也闲置在家中,步行上班。
  这天下午进院,远远望去,竟见她有了点点花苞。我有些眼花,加快脚步,细细察看,原来真是花苞。难道是梅花?我有些意外,但怎么是黄色的呢?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一直认为,白色才是梅花的颜色。仍是惶惑。刚好同事经过,我问他,这棵是什么花?梅花么?
  腊梅啊。你闻闻,多香!
  我不禁一惊,这才站到远些细细审视她,枝干横斜,疏落有致,倒也别有一番艺术味道。确实,花未绽放,香已袭来。我不禁很有些惊喜,凑上鼻头,悉心鉴赏。黄色,花苞饱满,几欲绽放,于光秃秃的枝头上,傲然挺立。我很奇怪,这么瘦削干枯的枝干,在寒风地摇撼中,何以孕育出如此娇弱、如此温润、幽香暗涌的花儿来呢?
  当然喜欢梅花。试想: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春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多好的品质,多美的境界,想不喜欢都难。于是也常常想梅花的样子,照片上见过,电视上赏过,但终是没有碰触到真正的梅花啊,心中不免藏些浅浅地遗憾。可没想到,数次经过她的身边,竟浑然而不觉,甚至怀疑和取笑过她,心下,不免有些惭愧。
  她躲在被遗忘的角落,但终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倾尽心血,凝满坚韧,静静写着生命的谦逊,矜持中饱含着浓烈的热情。直至一天,在最寒冷的枝头,悄然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一缕梅香,生动了整个冬天。
  再经过她时,我总要多看上几眼——怀着一颗近乎敬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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