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那个孩子吹到哪里去了

风把那个孩子吹到哪里去了
武志强

　　是的，是在春天的路上，就在刚才，那个孩子还在我的前面，一副歌唱的快乐的样子，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手里还拿着根小木棍，边走边在地上敲打着。他就是这样一路走着，一路敲打着的，他是想听到这声音吗？他是喜欢听到这声音吗？那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的敲打声。但是，就在我注目他有所遐想的时候，一阵大风突然就吹来了，大风来势很凶猛，铺天盖地一般，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仿佛就像是从我曾经有过的一场梦境中来，关于那场梦境我一直印象很深刻，从来就没有忘过，即使你不提醒，我也是记着的。大风就那样气势汹汹，飞沙走石的来了，把路边的一棵树几乎吹得就要俯卧下身子，那还是一棵大树呢，能听的树身弯下时发出的嘎吱嘎吱的一阵声响。把我吹得也都要在路面上飞了起来呢，但是等这阵大风吹过去后，我还是重重地落地了地面上，当时的想法还是有些不情愿呢。 　　但是当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去用眼力去搜寻那孩子的时候，我却再也看不到孩子的影子，前面宽宽的路面上没有了那孩子，一阵大风把孩子吹到哪里去了呢？一切是显得异样的安静，好像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好像那阵大风也并没有来过，好像那孩子压根儿就没有在我眼前出现过。现在我的前面没有那孩子的影子，我的后面也没有那孩子的影子，只有一条两端都是伸向远方的道路，两端看起来都没有尽头，灰灰的都被远处的雾气和烟尘遮盖了，我什么都看不出来。道路显得很有耐心的样子，它平展展的延伸着，随时准备着接纳你的脚步，它是那样宽阔、延长，任你有多少的脚步都能接纳得了。但是那个孩子呢，我所关注的那个孩子呢，他去了哪里？一阵大风把他吹到了哪里？吹到了哪一个时间和空间里？我四处去寻找，但世界之大，使我渺渺无处可寻。 　　道路上再也没有了那个孩子，那个快乐的歌唱的孩子，那个无忧无虑的手里拿根木棍敲打路面的孩子，那个有着一种游戏的心情准备把这长路走下去的孩子，现在不在了，他去了哪里？我问苍茫的云天之上，云天之上却没有回答。我问宽广的大地，大地寂默，没有回声。只有我在心里叨念着那个孩子，我或许就是熟悉他的呢，我们曾经一起走过一段共同的路，有过共同的憧憬和祈愿，有过共同的欢乐和看起来渺茫的心思。我们曾经一起在春天编织梦想，一起去田野上寻找最初一点绿色，我们闻过那春天泥土新鲜的气味。夏天到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夜晚聆听蛙鸣虫唱，在草木之上聆听星星的梦，那些星光浩瀚的夏夜，曾给过我们多少美妙的想象啊。而当秋天到来的时候，我们看着大雁南飞，担心那最后一只大雁怎样追赶的上前面的队伍。我们又一起在秋天的树林里捡拾金黄的落叶，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开始联想季节的秘密。冬天到了，我们开始盼着下雪，下雪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到洁白的雪花了，从天空飘下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只白蝴蝶，那是些会唱歌的蝴蝶，我们听到了雪花唱出的那些美妙动听的歌声，这歌声一直要让我们记忆永久。一年四季这样共同走过，我怎么忘记我们在一起的经历呢？ 　　可是一阵大风来了，把那孩子吹走了，不知道那风把孩子吹到了哪里？那孩子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把那孩子的快乐的歌声也吹走了。没有了那个孩子，我突然变得忧伤了起来，我不能确定那个孩子就这样走了，不再回头，不再有所留恋。没有了那个快乐的孩子，我怎么能够抵挡自己对于未来的恐惧呢？ 　　即使再来的春天，大地依旧会有绿色，那些泥土清新的气味和花香是我所渴望闻到的，但是我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孩子。而在夏夜，草木之上繁星依旧，流萤飞动，曾为我编织梦想的那个孩子却走了。秋天冷风中的飘飘黄叶，怎么也掩盖不住我内心泛起的阵阵悲伤，碧空依旧，落叶金色依旧，那个孩子却不在了。冬天的雪地上我就像一棵黑色的树一样孤独，我的神情忧郁而阴沉，因为那个爱过我给过我欢乐的孩子不在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哪片天地收留了他？他在哪里过得快乐和幸福吗？在那里也曾经有过一条宽宽的道路让他去走吗？在那道路上面他也可以拿着一根木棍去游戏，去不停的敲打着地面。 　　一阵大风吹来，把我的那个孩子吹走了，是的，我的那个孩子，属于我的那个孩子，属于我生命一部分的那个孩子，这是我事先所想不到的，我的心因此空前的失落开来。我不知道在下面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是无尽的黑暗的深渊和寒冷吗？望着大风离去的方向，我的内心空落落的，不知道拿什么来填塞，装满自己。 　　大风把那个孩子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在我的命运里要有这样一场大风呢？而在大风到来的时候，我是这样无能为力，束手无策，因为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啊，一切显得真是太仓促了。大风吹过后，阳光照来了，照在我的道路上，照在我的前面和后面，照在那孩子曾经走过的道路上，照在他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里，那些脚印就在阳光下静静的生辉。我忽然就想，那孩子或许已经在一阵大风中走远了，走得远远的，远到超出了我的想象，以致我不再能在道路上看见他。在那天地相接之际，或许那孩子已经在道路的另一端，在开始等着我呢。我想，我是要到达的，迟早会有那么一天，我是会有与那孩子相见的时刻的。到那时候，或许我的手里也会拿着一根木棍呢，但不是以孩子似的游戏的心情，而是我因衰老了，手里需要有这一根木棍，我才能拄着它，脚步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走向那个孩子。 　　一阵大风吹过了，那阵大风从高空吹下，直抵我的灵魂，它像摇撼树身那样摇撼着我的灵魂，让我在一阵痛苦悲怆之后直面自己，倾听我灵魂的歌吟和哭泣。道路还在，在我眼前延伸，我忘不了那个孩子的形象，忘不了我们共同的经历和一起走过的路程。我在希望中，我在一份重新获得的青春的感觉中，想着自己的生命和所要完成的路途。我在风中的经历就像是一场现实的幻觉，回到了自己的从前，从孩子开始，把生命又把握在了自己手中。我不拒绝风，不拒绝风的到来，哪怕就是刚才的那一阵大风。我看见了风中的孩子在微笑着，手里握着他的那根游戏的木棍。我看见天边一片流云正飘来，那孩子就在云端之上，在看着我，在以微笑鼓励我，让我有信心把剩下的路途走完。

武志强

[ 本帖最后由 wzq3316 于 2011-2-12 12:1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