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公公

　　 婆婆•公公
　　结婚这么多年，我与婆婆、公公从未红过一次脸。他们老人家能包容我身上所有的优缺点，我亦未向他们提出过任何要求。只有多日不见的思念，见过又别离的怅惘。公公只要知道我们回去，准保到村头公路迎了又迎，婆婆则在家忙吃忙喝，早准备好了饭菜。
　　他们实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婆婆公公今年都七十有余，婆婆善良，公公耿直，他们一生一世都没离开过黄土地。婆婆十五没了爹，公公十五也没了爹，婆婆在娘家数老大，公公也是，他们都是苦命的人。两个苦命的人走到一起，相扶相搀走过了至今已五十多个年头。
　　第一次见婆婆，她待人的热乎劲至今记忆犹深。那是大年初六，颠簸了一路的我终于到了婆家。婆婆一家人早已迎候在村头，别人都礼节性地问候一声，只有婆婆，双手攥住我冰冷的手，直说这孩子，手冻得冰凉，不穿得暖和点。为了爱俏，我没穿棉鞋，棉裤，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一条绒裤，还有那个年代还算时髦的学生蓝棉大衣，但依然难挡正月的严寒。婆婆温暖的双手让我感到心里热乎乎的，一见她就知她是一个慈祥，善良的老人。婆婆一副农村妇女的打扮：青蓝大襟褂子，脑后窝个发髻，发髻上罩着黑色发网，网上插有四根银钗，裤脚用袜卡子卡着，一双黑布老头乐棉鞋，鞋底是用麻绳纳的千层底。她虽然身材单薄，但腰杆笔直。而公公，则有点驼背，常年的体力劳动累弯了他的腰。他快人快语，干活干净利落。
　　婆婆家有个大菜园，公公是种菜的能手，一年四季菜园里总是蔬菜青青。春天有成畦成畦的芹菜；夏天更是丰富多彩：黄瓜、芸豆、豆角、西红柿、空心菜••••••秋天也是品种多样。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冬天，用弓子搭起的塑料棚里，也是春意盎然，菠菜、油菜、苔菜、蒜苗、芫荽•••••••虽都不是贵菜，但在寒冻腊月能吃上鲜嫩的青菜，就已经很好了。公公种的青菜除了自家吃用，还是主要的经济来源。婆家共有三子两女，公公靠种菜供应丈夫、小叔、小姑上了大学、中专。在寒冷的冬天里，在炎炎的烈日下，公公婆婆累死累活地忙碌着他们的菜园，从日出到日落，从黎明到黄昏，一刻也不停歇。
　　俗话说，长兄如父。公公因为没了爹，又是长子。公公的两个弟弟，盖房、娶妻、生子，都是公公一手操办。公公一生盖过四五幢宅子，二叔、三叔、大哥的，都是公公操心费力，召集族人、乡亲帮忙盖起来的。原先公公在老宅子里住，为了给三叔腾地方，自己搬出来盖了一幢，全是用黄泥掺上麦草脱成土坯垒的。至今仍住在里面。因为简陋，冬天寒冷，夏天闷热，逢上连阴雨，土坯墙阴湿一大片。前几年，麦草漏雨，又在麦草上面扣上一层瓦。前几年雨水大，为防地基坍塌，公公在土坯墙跟处贴上了一层石板，经过加固，总算安然无恙。
　　婆婆虽是老式妇女，但女性身上拥有的传统美德她都有了。她勤劳、善良、贤惠。她与妯娌和睦相处，舍小顾大。二叔娶妻后，一直在外地工作，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二婶一人操持。婆婆就经常过去帮忙。在那个饥荒年月里，大人吃不饱，孩子饿得嗷嗷叫。二婶家的长子和我丈夫同岁，二婶奶水不足，婆婆就舍着自己的去喂她的。深秋天气很凉了，雨下透了地，婆婆挽着裤脚拔花生，然后放在水沟里洗。她怕扎着我们，不让我们下水。在昏黄的灯光下，婆婆哧刚哧刚切地瓜秧，为了明天早晨的猪食，她不顾白天的劳累。有时她也说膀子累得拿不动，可她还是不停地干。那时的婆婆还年轻些，有五十几岁吧。但过度的劳累，使她早早地有了白发，脸也随着四季的变化而变化。冬天捂得白里透红，春、秋、夏、三季则晒得黑里泛黄。不过婆婆从无怨言，为了一家大小，她奉献了全部。
　　因为我们离家最远，所以每次回去，公公总要告诉其他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再忙也从各自的家里奔到婆家。那一天，公公婆婆虽然累些，但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看着儿孙成群，绕膝承欢，他们心里很满足。
　　公公的二弟，即我的二叔公公，去年十月一举家回家探亲，公公拿出这几年的积蓄，隆重地接待了他们。二叔现家河北，四个儿子自小离开老家后，有的二十多年没有回来过。这一次赶在小儿子结婚前，携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回家省亲。公公就象办公事一样，搭起了炉灶，请来了厨子，请来了族里尚健在的长辈，又找了很多小字辈伺候，有带了录象机的弟妹，录下了那欢乐、珍贵的一刻。这圆了二叔公公多年的心愿，也圆了公公隐藏多年的期盼。
　　岁月易逝，天地不老。而公公婆婆如今已进入古稀之年，但愿他们健康、长寿、永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