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康乃馨

　　第一次见到康乃馨这种花还是几年前在南方的时候，一次同行的M君在路边买了一束送我。说等你回北方了送母亲。他一起买下的还有一束蓝色的勿忘我，隐含的意思大约是等你走了之后别忘记了我。M君是出了名的孝子，他毕业后的第一份工资为母亲买了件大衣，他笑着说，因为不知道母亲衣服尺码，所以买大了，但她母亲还是逢人便讲，这件上衣是多么的珍贵，她都舍不得穿，因为这是她的宝贝儿子用第一个月的薪水为她买的。我把得来的那束花悬挂于阳台，让风吹干。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北方还是大雪弥漫的冬天，那束晒干了的康乃馨褪尽了颜色和馨香，丝毫不能为沉沉的冬天带来任何生气，我便把它悬挂在院子里的一棵枣树上了，母亲似乎问过我那是什么花，我忘记了怎么回答的，似乎也不曾告诉她那束花是拿来送她的。 　　回北方后，我换了好几次工作，但始终找不到如意的。也许是本性太过挑剔，在婚姻上也是十分不顺利。母亲经常对着哥哥的女儿讲（她总爱对着还不经事的侄女念叨这些），你的叔叔吆，总是把我的头发愁白。当然了她还有其他抱怨，比如说哥哥的房子贷款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买那么大的房子简直自不量力！比如侄女的成绩一直上不去等等等等。总之，她有无数放心不下的事情，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我，她总是说你哥哥姐姐都已成家立业，没有我照样能过，而你呢，离开我你怎么办？离开我你怎么办呢？我的耳畔时时萦绕着母亲的这句话，似乎我是她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她总是把一切为我想好，在我出门的时候提醒我多穿件衣服，今天的风凉。或者说她看了天气预报，今天会有阵雨，一定记得带上雨具。有时候我不理解我的母亲，我觉得我足够大了，根本不再是牵着她的衣角踉跄而行的孩童。也为此有过争吵，我的意思是你不必管我这么多，不必追问我钱都花去了哪里。我是大人了，我已经可以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我愤怒地冲这她喊，她便不吱声，眼睛看着电视，静静的，偶尔用手去擦一下眼睛。母亲竟然像个小孩子了，我不主动道歉，她便不想再搭理我，终要等我寻找个轻松的话题，她才能与我和好。 　　记得以前读宋晓贤的诗常常被打动，他很多的诗是写给母亲的。有一首便是写他发现他母亲忽然老了，以前在高灯下也照不出皱纹的脸，忽然老了，也多了哀伤。我的母亲也是，她老得那么快，风中的背景那么瘦那么小，凝住眼泪望过去，发现它竟然变得那么陌生。 　　我总盘算着该送母亲点什么。2008年的夏天，康乃馨盛开在了北方的角角落落。厚实的花瓣紧紧簇拥着，像是母亲温厚的爱。我决定买盆送她——这原本几年前就应属于她呀。但因了平日里时间赶得紧，又总是与它擦肩而过，后来下班的路上发现新开张的一家花卉市场，我停下车来走进去。问里面的女孩有没有康乃馨。女孩笑着说康乃馨快要开尽了，你最好看点别的，顺着她的指引，我果真看到了一株十分漂亮的花。红色的花朵象蛋糕店里奶油旋成的一样温润可爱。商量好了价格，我便把它放进车篓了。但行到半路我才想起，我为母亲买的康乃馨呢？我原本是为母亲买花来了呀。而在这次的错过之后，什么时候才能把心中的爱献给我的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