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香椿树
2021-12-29抒情散文冷晰子
我喜吃一种菜肴-----香椿芽炒鸡蛋。在南方,不稀贵,但是,分季节。而在北方,要想吃到,却是要靠运气。我正在北方生活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乡村的次数太少,从就没见过香椿树,市场上,也难见香椿芽。三.四月间,偶会见着一两束,也只是昙花一现的……
我喜吃一种菜肴-----香椿芽炒鸡蛋。在南方,不稀贵,但是,分季节。而在北方,要想吃到,却是要靠运气。我正在北方生活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乡村的次数太少,从就没见过香椿树,市场上,也难见香椿芽。三.四月间,偶会见着一两束,也只是昙花一现的稍纵即逝。还没等我回味起香椿芽炒鸡蛋的味道,就销声匿迹。
于是,每到草长莺飞,万木吐翠的时节,我常常会忆起故乡,忆起故乡老屋北边的菜园子旁边,那几棵高大的香椿树。忆起春舞柳絮,燕子衔泥时,香椿树吐出的紫红色透着微绿的嫩嫩的芽儿来,一小簇一小簇地聚在尚还光秃的枝桠间,在清风微阳里招招摇摇,椿芽的香从风中缥缥缈缈地荡来漾去,诱惑着我们的味蕾。
乡下,冬天的菜园子里,只有白菜,大萝卜,胡萝卜和甜菜(菠菜),吃了一冬寡水清汤的萝卜白菜我们,刚刚冒出的嫩嫩的椿芽,对蛰伏了一冬的味觉,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椿芽的香如春草一般在唇齿间恣肆蓬勃地蔓延。
儿心母最知。母亲,知晓我们的谗,椿芽刚刚冒绿,母亲就从竹林里砍下一根长长的竹竿,把弯弯的镰刀绑在竿头,牵着我和弟弟的手,来到香椿树下,轻轻一勾,几簇嫩嫩的香椿芽忽忽悠悠地落到地上,我和弟弟飞快地跑过去,弯腰拾起,放进一个小竹篮里,还不断地催促娘,快点勾,多勾点。娘摇头吓唬我们:“不能勾太狠了,勾太狠,香椿树明年就不发芽子了。”为了年年都能吃到香椿芽,极不情愿地和娘一起端了盆,到水井边,用清亮亮的井水,将椿芽洗净。回到家,娘会把椿芽切得碎碎地,再从鸡窝里摸出两三个尚有余温的鸡蛋,烧了少许旺油,飞快地在锅里扒拉,只几分钟,一碗微带紫色的青绿和着鸡蛋的嫩黄,端上了桌,我和弟弟还没等母亲把碗放稳,手已经伸到了碗里。娘轻轻地拍一下我们的手背,佯装生气:“等会儿。”然后从锅里盛来两碗红薯米饭(一半红薯一半白米),让我和弟弟拌饭吃。吃了这顿想下顿,一春,娘总是会炒好几回。椿芽长得飞快,也就十几天吧,就长成了阔叶,不能再吃了。娘勾椿芽是很有分寸的,不能伤到香椿树。娘说,香椿树是为我种的。将来还有大用场。
香椿树是极为护家保院的。它和人一样,喜欢凑热闹,喜欢近人情,喜欢炊烟袅袅。所以在我们乡下,家家宅院周围都有上那么三.五棵,高高大大地立在屋前房后。尤其有女儿的人家,会在女儿出生之后特意种上好几棵。香椿树一般生长得非常笔直,而且木质较硬,是打制家具的好材料。这三.五棵香椿树和女儿们一起成长,留着将来打制嫁妆,桌子,凳子,衣柜,梳妆台,都是香椿树的功劳。也只有清清白白风风光从家里嫁出去的女儿才会有香椿树打制的嫁妆。
除了房前屋后,河岸沟渠处也生长着一些香椿树。房前屋后的香椿树是有约定俗成的主人的。乡下,虽不若城里用砖砌围墙以区分各自的领地,但是,沟沟坎坎是天然的分界线,坎上你家的,坎下我家的。哪怕是你家的竹子某春生发到坎下,都成了别人家的笋,你不能说是从你家竹林的根延伸过去的。可河岸沟渠上的香椿树是没有主人的,这便成了我们勾香椿芽的最好去处。背着小小的背篓,举着长长的绑着弯弯小镰刀的竹竿,到河岸渠边,一勾一簇一勾一簇,半天工夫就是半背篓,背回家去,让母亲用开水焯一下,再晾干,留着没有香椿芽的时候解谗。
老屋坎下的二妹总和我一起去勾香椿芽。二妹的父母亲因为想要个男娃娃,一个接一个地生,连生七个,都是丫头。懒得取名,就按排行大妹,二妹,三妹,四妹地叫。二妹和我同龄,天天相邀着上学下学。二妹的父亲还算开明,虽然日子非常清苦,但七个丫头,个个都让上学堂读书。原则是:谁成绩好,就让谁上,只要有本事,能考学,家里卖锅卖瓦都盘。不过,二妹家有十来棵大大小小的香椿树,她爹早早放话:要读书的,香椿树没有她的份(也就是以后家里不拿嫁妆),给不读书的女儿们平均分配。二妹跟我说:谁稀罕香椿树,我要读大学。
二妹很争气,可惜的是,小学毕业升学考试时,二妹忽然高烧,虽坚持考完了全部课程。但成绩很不理想,没有考上梦寐以求的县一中,进了镇中学。
我上了县一中,寒暑假偶也和二妹见个面钻一个被窝说说女孩子家的悄悄话。但假期的时节不对,再没一起勾过香椿芽。后来,我转学到了姑姑家,和二妹分开了。临走,我们相约省城的师范大学。可惜,二妹求学途中与一同班男生相恋耽误了学业未能如愿进入大学校门。为了资助男孩完成学业,二妹舍己南下广东。可二妹南下广东后,中途回来去男生的大学看望他,这个男同学却又和班里的另一女生出双入对。二妹一气之下嫁给了男生大字不识的弟弟,出嫁时,没有和村里的其他姑娘一样,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更没有香椿树。而是,只男方家草草办了几桌酒席。新婚第二天,二妹就不辞而别,从此再没回过家。
这本就是一场与青春有关的烟花。
村里在广州打工回来的人说在广州见过她。
广州,是个繁华的城市,更不可能有香椿树。
香椿树,是女儿的根。
现在的乡下,很多人女孩子都出外打工,广州,深圳,福建,浙江,北京,上海,在这些繁华的大城市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儿会记得土家山寨里越来越寂寞的香椿树。 晰子2008.11.25日晚
[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08-12-21 18:17 编辑 ]
村里在广州打工回来的人说在广州见过她。
广州,是个繁华的城市,更不可能有香椿树。
香椿树,是女儿的根。
现在的乡下,很多人女孩子都出外打工,广州,深圳,福建,浙江,北京,上海,在这些繁华的大城市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儿会记得土家山寨里越来越寂寞的香椿树。 晰子2008.11.25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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