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古亦今话商陆

亦古亦今话商陆

　　家中养了盆花草，茎干朱红，柔枝婆娑，叶如琵琶，浅绿秀气，花序如穗，朵开素雅，桨果成串，晶莹墨紫，很久不知它的名字。等到浏览《实用中草药彩色图集》时，才知晓它就是大名鼎鼎的商陆。
　　是年秋天，周末带孙女外出游玩，路过李家园时，发现街边有一株被人伐弃的植物，尽管叶子绉缩萎蔫，可紫黑色的桨果却依然圆润可爱，便顺手采了两串。回家后，将种籽撒入白瓷花盆中，祈盼它来年萌芽拔节，开花孕果。等到紫燕归来时，盆中桨果如期破土，数了数，整九株，莫非它暗合九数中的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么？于是，舍不得间苗，任其挤挤挨挨的拥在盆中。客问花名，回说不知。
　　枝头缀满串串紫果时，引得了孙女采摘在手中把玩，染得满手胭脂色。细瞧这紫莹莹的桨果，发现它特像落葵的种籽，南瓜瓣状的棱，使得它小巧美观，包膜内同是紫色汁液。因此，有人把落葵也叫做紫葵，紫菜。随着秋风萧瑟，盆中的花叶渐渐枯萎，只当它和鸡冠花一样，也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天气渐凉时，许多花卉移入室内，却把它弃在院中角落里，任其雪盖冰冻。一转眼，春风又吹杏花红，春风又吹梨花白。我惊讶地发现，白瓷盆中又萌生出了嫩绿的叶片，才知道这花是多年生草本。当我偶然知道它就是商陆时，其实我对它已是早闻其名，只是不知其形罢了。
　　说商陆大名鼎鼎，一点也不为过。诗经中提到的苋陆，就是中药里的商陆。南北朝时期，中药学家陶弘景在《神农本草集注》中记录了它：“商陆，近道处处有，方家不甚干用。疗水肿，切生根，杂生鲤鱼煮作汤”。可见，那时候商陆已是遍生乡野的植物了。唐代时人们过春节，便有了守岁的习俗。除夕之夜，一家人围炉而坐，达旦不寐，辞旧岁，迎新年。守岁时人们喝屠苏酒，烧商陆火。饮屠苏酒，意为屠绝鬼气，辟除疫气，苏醒人气，祈保一年不生病。烧商陆火，意为逐邪，逐阴，祈求吉祥如意。《唐书》云：裴晋公除夕围炉守岁，唉叹自己年事已高，迨晓不寐，多次续添炉中的商陆火。宋代诗人姜特立，在《和刘建昌除夕有欠我饮屠苏之句》中，也提到了商陆火：“商陆火添人独坐，沉檀香冷岁还徂”。清代的吴敬梓，在《丙辰除夕述怀》中，也有“商陆火添红，屠苏酒浮碧”之诗句。诸多记述，可知民间烧商陆火的习俗，由来久远。商陆，自古被道家视为神草。《道藏》曰：“章陆，章陆根，味酸，有毒，主胸中邪气，涂臃肿，杀精物，炼五脏，散水气，根如人形者神。生故墟田间，三月八月采。章陆一名夜呼，一名荡根，一名当陆，一名苋陆，一名长根，一名商陆草，一名神陆，一名白华，一名逐邪，一名天草，一名逐阴之精，此神草也。”道教在唐代被尊为国教，古人在除夕烧商陆火，也就不难理解了。
　　三国时，曹操征战沙场，患了头风症，部下向其推荐名医华佗。曹操写了首巧隐巧藏的药名谜，考试华佗：“胸中荷花兮，西湖秋英；晴空夜明兮，初入其境；长生不老兮，永世康宁；老娘获利兮，警惕家人；三十除五兮，函悉母病；芒种降雪兮，军营难混；接骨妙医兮，老实忠诚；黑发未白兮，大鹏凌空。”尽管此诗妙得出神入化，华佗过目已是意会在心，只见他提笔写下：穿心莲、杭菊花、满天星、生地、万年青、千年健、益母草、防已、商陆、当归、麦冬、苦参、续断、厚朴、首乌、远志。都是中药名，恰好十六味。曹操见华佗果然才思不俗，于是留作卸医。三十除五，谜底商陆，充满智慧的药名谜语，真是妙趣横生、意味别具，古人用中药名填词，有时也将沙参和商陆合称为参商，写入词中：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也许这样合称，正是为了表达隔绝的意思。
　　商陆在山东的日照，被称做胭脂草。因它的桨果成熟后汁液呈美丽的胭脂色而得名。民间常采摘商陆果当胭脂，染涂女子额角，指甲。关于胭脂草，清代人东海居士这样记述：“羲和步自汤谷，遇受伤玄鸟，命族人养而放之。玄鸟嘤嘤有声，绕飞三匝方去。翌年春，玄鸟衔种子而来。羲和命族人播种子于土中，须臾便生根、吐芽、开花、结果。观其叶如掌，根如山芋，花似杨柳，果如葡萄，色紫且艳丽。用其叶可饲羊，花可充饥，根可入药，果可做胭脂。羲和甚喜，美其名曰：胭脂草。尔后合族上下无不以胭脂梳妆为美为荣。脸用胭脂，手用胭脂，足用胭脂，指甲用胭脂，服装亦用胭脂矣”。短短几百字，将胭脂草的来历，形状、用途，写的如此详尽，真是一篇妙文。如今，日照沿海尧王城遗址上，仍然生长着大片的胭脂草，只是那里的女子，再也不用它来化妆了。商陆的桨果，带有甜味，极易引来鸟雀和食果动物啄食传播散布，说商陆是燕子衔来，或许并非虚言。
　　商陆的老家原在美洲热带地区，约12属100种，温带仅有少数分布。所以，《唐本草》说：“商陆有赤白二种，白者入药用，赤者甚有毒，但贴肿处用，若服之，伤人，乃至痢血不已而死也”。赤、白，是指商陆花的颜色。我养的商陆，就是开白花的。这种商陆，也叫垂序商陆。商陆全株有毒，误食后体温升高，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眩晕头痛，言语含混，神志恍惚，昏迷抽搐，重症者因中枢神经麻痹，心肌麻痹而死亡。由于商陆的根与人参的根比较相似，有人误将其根当作人参泡酒喝，因此中了毒。民间的解毒妙方是用生甘草、生绿豆各二两捣烂，开水泡服或煎服，可缓解轻度中毒症状。
　　前不久，我居住的东门北胡同小区拆迁改造。搬家时，将养护的三十多盆花木精减到二十盆，其中结满紫果的商陆，没舍得送人。现在，我们一家人暂住亲戚的楼上。我养的花，就摆在室外向阳的楼梯上。楼下邻居见商陆生的别致，特意讨要了一串紫红的桨果。说等到明年，也可以赏叶观果了。


　　山东省宁津县工商局 高迎春　邮编：２５３４０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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