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解》之二

偶像
　　2005年的某一段时间，我成为了学校的偶像派：长头发、写诗、休学。休学前我在学校文学社报纸上发表的某个小说节选让大家都知道了有这么个人，而这个人在2005年10月正式宣布休学，这或许便是成为“偶像派”的契机。休学前的那段时间，我常独自翻墙外出到网吧看《我和僵尸有个约会》，白天则趴在课桌上酣然大睡。据说常有外班的同学前来询问“小帅”为谁，答曰：靠窗户睡觉的那个便是。据说，都只是据说；那时的虚荣心无一得到过满足。如果说我真正曾经成为了他们的偶像，那么应该是由于我大胆的举措：休学。 　　桑尼哥在某期《晨报周刊》上说：有的人靠意志活着，有的人靠意淫活着。我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同学们的“好评”，现在想来该好评无非是众人觉得自己的意淫得到了满足罢了。他们许多的人都想逃，却不敢逃。或许，我的利用价值仅仅在此；不久，他们便将“许多事情”淡忘。 夏宏
　　在知道夏宏之前我尚不知道何为文学，那时对“写字”最高层次的理解也仅限于写课堂作文；迄今，我对各类文学社都持有一种嗤之以鼻的态度，但惟独“曦光”不是。我对曦光文学社心怀敬畏，虽然她现在已然不复存在，但其对于我个人成长的意义非凡。 　　正在我为写作一本“献诗”而又无奈于阅读量严重匮乏而导致的基本语言表达能力欠缺时，茶园中学的曦光文学社恰到好处地成立了，在《小溪流》之外，这个文学社为我敞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社刊、图书馆。而更重要的是，曦光文学社与娄底三中的窗外文学社常举行联谊活动，恰巧我又获得了一份刊登有夏宏写于1996年的《不知所措的夏天》的《窗外文学》。 　　2003年，一个混迹于阅览室的高一学生无意中翻开《红豆》杂志，竟然看到了夏宏，看到了《炸死苹果》：“把苹果炸死后/就剩下活着的我/看看这，望望那/我感到这件事情很恼火/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当某诗人某作家到娄底二中授课时我便想起夏宏便冷笑不已；今天，我则为那些可能终其一生都不敢将“鸡巴”二字写进作品中的人而感到悲哀——在风花雪月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呢？ 　　2005年，我与同样喜好写些东西的同班同学贺克因为一个横飞而来的念头创办了一份诗歌民报《江南诗风》（只出过一期），报纸印出来以后，我们在当时下着小雨的娄底街头踽踽行进，一个一个学校找文学社的负责人以便将我们的报纸分发给同样喜好诗歌的同龄人。在娄底四中的团委办公室，我瞅见了被“镶”在墙上的少年夏宏。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在这个充满孤寂的城市里，神秘的夏宏无处不在。
麻古
　　在这个雨后的晌午起床，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喝下去一碗凉开水，然后跑去刷牙，不小心将之前喝进了胃里的凉开水吐了些出来。诸如此类，其实在那些不知酒醒何处的宿醉之夜曾有过预料的；一些年前，桃子湖里戏过水，堕落街上偷过腥，天马山上刨过坟……在无酒不欢的岁月里拒绝老去，放屁呕吐射精写诗吹牛逼。
　　在这本书里，写于湘江之畔的句子为数不少。那时候，没有参加过诗人抱抱团，也没有跟诗人在臭气熏天的大学人工湖里游过泳；不知道“诗江湖”但是知道做书的沈浩波做了很多烂书而且他还写诗；终日蜗居在湘江畔的某间出租屋里写诗看毛片，自言自语再自摸。床上也常堆放许多乱七八糟的诗集，诗集环衬页上用签名笔写着：“请唐运贵先生雅正。”在诗里翻滚，成为搅屎棍。在获赠的诗集中，仅有于哲的《床》及莫俊的《散漫》能唤醒那本未沉睡的性欲，不过这是堕落街轰然塌去之后很久的事情了——在这之前，我读过不少用高腔调抒情的句子，为赞美、为怜悯，永远的高姿态，而当我想象他们一面哀民生之多艰一面花红酒绿就觉得这矫情已然变成虚伪；也曾强迫自己读过不少长诗，我以为写下一首短诗其实就是发生了一次性高潮，而写下一首长诗这夸张的持久则让人觉得可疑。
　　我曾经也意图成为一个“阴谋家”，想写小说。当情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潮水般退去，地板上躺满了烟蒂及槟榔渣，透明却泛黄的“杯具”里有刚刚冲好的速溶咖啡；对未来的迷惘感及当下的困倦感纠结在一起，糅杂成一种心理及生理均不可敌的巨大而空洞的恐慌。这种时候，读诗写诗都能够带来些精神上的慰藉。直到很久之后认识了麻古和小海，我才恍然小悟：原来写诗就跟吸毒一样。幸运的是大多时候我们写诗不犯法，不犯法也就不会被抓起来关到看守所去唱《马桶歌》。政府应该下文，让戒毒所里的在押人员写诗。
粽子
　　“不把写作作为谋生的手段的时候，或是写得得趣而忘了为什么写作和为谁写作之时，这写作才变得充分必要，非写不可，文学便应运而生。文学如此非功利，正是文学的本性。文学写作变成一种职业是现代社会的分工并不美妙的结果，对作家来说，是个十足的苦果。”高行健的这段话说得很讨人喜欢。我震惊这世上会有以写作诗评为职业并受到某些伪诗人去阿谀的人，或许再没有什么物种比诗评人更为无耻地在这星球上寄生了。
　　诗评人的存在是既定的事实，他们像对待一具埃及金字塔中的木乃伊那般对待一首诗歌，而更为不幸的是，有些诗人竟还以此为荣，所以写出来的东西散发出浓烈的尸臭味。乔伊斯对《尤利西斯》进行自我评价时说，这本书够他们争论几个世纪了，这是取得不朽的唯一办法——可怜的大师乔伊斯；程尚评价瓦兰几首长诗的时候说，（它们）有待相关的专家去研究。剥开粽叶似的裹尸布挑战嗅觉的极限，不见得是什么明智之举。曹雪芹变成僵尸此非其意愿所能改变的事实，但如果一个大活人竟成天想着怎样去变成一颗粽子，那么他的动机就值得我们去怀疑了；他们打着文学的大旗绑架文学，他们专搞“木乃伊”写作。
　　高行健说：“为未来写作如果不是故作姿态，也是自欺欺人。文学为的是生者，而且是对生者这当下的肯定。这永恒的当下，对个体生命的确认，才是文学之为文学而不可动摇的理由，如果要为这偌大的自在也寻求一个理由的话。”
晨曦
　　我曾问过溪杨什么是好诗但我真的不记得我曾问过这话既然他这么说那我就问过吧，其实我已经用一句“你的诗歌写得好，写得好的意思是差不多符合我的口味”进行了“自我解答”，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去甄别一首诗的好坏。
　　认识溪杨，是在一个诗歌论坛，那时候我还在娄底上学，是2005年或更早些。溪杨写他在娄底大桥上干嘛。看到“娄底大桥”四个字，我就萌发去找他请我喝酒的念头。我常坐在娄底大桥附近或洞新市场某家昏暗的网吧里，空气或冷或热，皆让人感觉颓靡。在许多个天边泛白的清晨，我拖着疲惫而虚空的身躯往学校赶，像幽灵一样在娄星北路上飘啊飘，刺眼的晨曦中嗅不到甜橙的香味。不久，我逃课去找夏宏，那天溪杨请客吃酱板鸭。

　　2005年10月，我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去四川内江，并在内江师范附近一位朋友的出租屋里住了一个月，回湖南后我便正式休学，长期住在了湖南农大附近的出租屋里，不时可以闻到从东湖飘来的死鱼的腥臭味。有时恍惚地在街上走，漫无目的，心里空得出奇，便想找人喝酒，悲哀的是自己身边似乎还缺少了些彼此间能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酒道中人。那时候我对“流浪”满怀憧憬，以为诗人的一生都应在寂寞的漂泊当中度过，千万别相信于坚的“像上帝一样思考，像市民一样生活”。现在，披肩的长头发没有了，而那些颓废的“花儿”则散落在天涯，享受世俗的甘露与阳光，挣扎着要结出一颗硕大的幸福果实；晨曦却仍然在：餐风饮露的小鸟开始歌唱了，整装待发的邻居开始出门了，房屋、草木、街道及路人都焕然一新；我关掉电脑去街上吃米粉，米粉店墙上的电视机在放《朝闻天下》。
黄土
　　不知道当我面对死亡时能否从容淡定，尽管死神曾数次与我擦肩而过，但那都是发生在我毫无预知的情形下，因此谈不上拥有过态度。而在貌似安逸的日常之中对其产生臆想难免会有矫揉造作之嫌，那么从此便不再轻易谈及死亡。哈利波特能够见着那些常人不可见的外貌奇特的马，是因为他曾目睹双亲死于伏地魔之手……不知先人们死时是否心怀不甘，有悔此生。显然，那种临死前的微妙之心我们不曾有。那些焖在死去躯骸中的情绪最终变作了黄土。抓一把放着清香的黄土贴在耳旁，或将听到许多细微的哀嚎，因其已获得亡灵的附着。

[ 本帖最后由 小帅 于 2010-5-2 16:5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