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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以秋天的姿势张望

2021-12-29叙事散文汤如浩
以秋天的姿势张望汤如浩秋天抑或在率性而为,当它充满沧桑的大手似乎无意的从河西大地掠过的时候,它不会去过多关注,它也许不知道,漫天厚厚的雾霭愈加厚重,写满雨意的此时不仅仅是天气,还有祁连山的空气。此时此刻,扁都口的山风掠过大马营草原的绿冰草、……
           以秋天的姿势张望

             汤如浩   秋天抑或在率性而为,当它充满沧桑的大手似乎无意的从河西大地掠过的时候,它不会去过多关注,它也许不知道,漫天厚厚的雾霭愈加厚重,写满雨意的此时不仅仅是天气,还有祁连山的空气。   此时此刻,扁都口的山风掠过大马营草原的绿冰草、油菜杆和飞蚂蚱,恣肆汪洋,呼呼啸叫,向北地冲击,洪水以南,植物以千百年来惯用的成熟的姿态,悄然展示,毫不在意细雨还是飞雪。此地八九月间,阳光明媚或者雨雪交加,都宛然在目,都在顷刻发作,“胡天八月即飞雪”显然不再是唬人的诞语。小麦抑或油菜,倒伏在地,向西北倾斜,顿生孕妇般即将临盆的臃肿和疲惫的幸福,大雁在黑夜,写“人”字或者“一”字,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确乎是,荒草以蔓延的态势,形成包围,将庄稼隔成田畦,将村落的边缘模糊,高低错落,远近分明,特意的渲染秋天的氛围。还有皑皑的雪山、高峻的杨树、黄绿错综的田野,依次衍生了景深,把天空拉高,将大地拉长,由一条黝黑的国道串联成风景画中的景致,无边无垠的延伸至巍峨的高山,绵延到遥远的苍茫的戈壁。我想,秋天,有时不止是雨雪纷飞、霜雪萧瑟,在河西,当秋天以一种特有的姿态出现时,更是一种氛围、一种情绪、一种心情。   这是一个秋意很快就会笼罩和弥漫的地界。   遥望原野,仰望与俯瞰,极目和专注,似乎都不足以表达某种心绪,在秋天的边缘,在苍茫的星空下,我茕茕孑立,面对无尽的秋意,在一片苍茫无边的旷野,不经意间,遽然成为一片弱不禁风的枯黄的叶子,在凋零的枝头颤颤的发抖,无法经受季节的无常带来的瑟缩,更是难以抑制在旷野中诞生的一阵惊悸、一丝寂寥、一点落寞,几近轰然坍塌。空气中弥散着寒气,凉意弥漫全身,乌云低沉,鸟雀远飞,远方的雪山已经被遮掩,只露出依稀的轮廓,欲与苍穹衔接,合二为一。此时,山川河流,大地和天空已经离我远去,模糊,淡化,甚至凝固,显得陌生而高远,与我之间,遥不可及,辟出了一段无法迫近的距离。秦时的风汉时的风,绕过千年的故地,灌入我的耳鼓,如同凄婉的连绵无尽的埙声,沉闷、辽远、悲凉,咿咿呜呜的鸣响,是回忆一段堙没的故事、一个亘古为人所未知的传奇吗?有时,我会忽然产生一种虚幻的情绪和难言的悲怆,与之产生别样的隔膜感,和衰草以及枯黄的麦秸,还有蚂蚱、秋虫、大雁,还有田野里散漫的羊只和牛群,一起踱步,孑孓于了无人烟的荒滩、沟渠、河道,驻足、凝神、沉思,沉浸在光阴回环的怪圈,无为用双脚丈量,找不准正确的方向。   可能,这不只是季节的原因。   在洪水以南,有我的老家。从洪水出发,向南,步行或者以车代步,面对瑟瑟的秋风,面对包抄周身的季节的阴沉,均会陷落。当然,陷落的是思想,以及和思想一起产生的困顿。我向各个方向投去我的视线,包容并且阔大,企图倾己所有之目力,极力的将所有收入眼底。田野、麦子、油菜,杨树、土丘、雪峰,破落的土夯庄墙隐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在麦秸垛的阴影里,孤寂并且无奈。坍塌和掘取,全然使之形成千疮百孔的苍凉。忽然,我会想起在河西偏远地带我所亲见的长城和烽火台,清风明月荒凉的戈壁,陪伴千百年以前的残留的生锈锋镝,在飒飒的西伯利亚冷风的剥蚀下,竟然全都逐渐颓然老去。杀伐之声已经远去,烽烟连天的历史,以遗迹的的形式存在而衰败,在昭示什么呢?土夯的庄墙和砖包的长城凭借不同的藉口而诞生,却以相同的方式走向衰亡,历史的演变会不会还要轮回?   我曾经查看过清代白彦虎回民起义的材料。同治元年至十二年(1862-1873),西北陕、甘、宁、青广大地区活跃着许多支回民反清起义军。白彦虎部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在左宗棠湘军的清剿之下,坚持十二年之久的西北回民起义全部失败。白彦虎率部逃往新疆,后来辗转到了中亚,成为了中亚地区一个新的民族——东干人。这些中亚地区居住着的中国人的后裔,至今还保持着中国晚清时期的传统和文化风俗。历史已经遥不可及,但是,关于这段历史的真相,却生出了许多的是是非非,以至于一位非常有名作家和别人大打口水仗而不止。不过,我所说的是,在这方天地,也曾出现过起义军和官兵互相杀戮的历史,血雨腥风,人喊马叫,血与火,灵与肉,在搏杀、在毁灭,那满地的血腥,连马兰花都被涂红了,何况那低矮的庄墙,庄墙上衍生的颤颤的茅草?时过境迁,血染的长缨早已腐朽,闪光的大刀早就锈蚀,呐喊和呻吟,随风远去,正如闭关锁国不能抵挡英法联军的舰船利炮一样,庄墙与长城寿终正寝,是不是真正适得其所?   这是唐蕃古道很重要的一个地段,在好多人的笔下,我有幸读到过许多与之有关的文字。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初,炀帝率车辇军马,浩荡大军,一路向西,至是年三四月间,在陇西狩猎后,从今青海循化踏平黄河浊浪,抵达西平(西宁)。自古君王不逾湟(湟水),当地有异志的吐谷浑王慑于炀帝的威严,仓皇出逃,余部十余万悉数就地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炀帝龙颜大悦。继续西北上,在爬涉祁连山大斗拔谷山隘口(今民乐县扁都口)时,忽然狂风大作,五步之内,不辨牛马。所到之处,沙石纷飞,霰雹满地,雪片如斗。风雪过也,兵卒、随从被卷走砸伤砸死者无数。在混乱中,炀帝的后宫佳丽,竟与大队失散。如今,在扁都口深处,相传有一座“娘娘坟”,据说就是炀帝一位宠爱的妃子的坟茔!又据《五凉志》载:汉阳(今永固城)大草滩,东自永昌高古城堡,西至民乐永固堡,南屏祁连,北据胭脂(焉支山)。历史上这一地带地理位置极具军事价值,向为民族战争频仍的古战场。秦汉时期,匈奴赶走月氏,这里成为匈奴右贤王巡守的单于城。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春,霍去病率精骑万人,从陇西(今甘肃临洮)出发,经青海北部,横穿祁连山,出大斗拔谷(今民乐扁都口),进入河西走廊,攻占了匈奴驻守的单于城(今民乐县永固城)。尔后,越过童子坝河,与匈奴浑邪王主力在焉支山大草原上展开激战,歼敌8000余人,斩杀折兰王、卢胡王,抓获浑邪王的儿子、相国、都尉等要员,还缴获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同年夏天,霍去病第二次出征河西,深入匈奴腹地千余里,在居延、祁连山一带大破匈奴军,俘获匈奴单桓王、酋涂王等4000余众,斩敌首3万多级。秋,匈奴浑邪王杀休屠王降汉。此后,自金城(今兰州市)以西至盐泽(今新疆罗布泊)空无匈奴,汉武帝遂在河西移民屯田,建郡置县。河西诸多地方的有记载的历史,就是从这时纪元的。1949年9月1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1兵团第2军从西宁地区向北迂回,翻越海拔4000余米的祁连山,从扁都口鱼贯而出,一炮打中洪水城的东城门楼,守敌气焰顿消,于17日攻占民乐县城,歼灭国民党军骑兵第15旅旅部及1个团。18日,又在该县西南三堡、六坝等地歼灭西北军政长官公署警卫团和第120军1个团。至此,民乐全境解放。   类似的史料我不再赘引,扁都口,永固,洪水,与血腥和死亡连接的地名啊。   历史如过眼云烟,在这个寂寥的秋季,我无法想象书籍上一段段白纸黑字的历史,到底与事实又有多大的出入。有时,书写的历史远没有当下的历史真实,那里面有多少经过汉语词汇加工的变异,我们谁都说不清楚。似乎,也只有真正的历史,和祁连山吹来的劲风、扁都口千年如一的流水知道,在历史绵长而孱弱的枝头,它们曾经做过些什么,看见过些什么,甚至,思考过些什么。无从知晓。我们在时光这面,有时是不是像一个数星星的孩子,傻呵呵的对着苍穹,妄图穷尽一切,这样的想法,无论如何都显得幼稚并且可笑,肤浅近乎荒唐。毕竟,时间像一把锐光四射的利刃,剑锋所指,一声唿哨,寒光过处,会把一切统统抹去,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如同大海浩瀚的波涛,总是将凶险隐藏在大海深处一样,只有时间,不,也许只有时间的黑洞,张开血盆大口,霎时会将周遭的一切,甚至包括阳光和雨露,全部吞噬去,放在幽暗的角落,使之慢慢的枯萎、发酵、腐朽,风化,从世界的眼眸中消亡,没有一点印记,永远只给后来的人留下一脸的茫然。   嘉靖八年(1529年)甘肃巡抚唐泽修建的洪水城的旧城墙早就不复存在,那些曾经香火旺盛的观台庙宇,也只留下了一些空荡荡的名称和概念,其余的,当已化作清风,消失在浩瀚的天宇。硕果仅存的玉皇阁躲在闹市以外的角落,明黄的琉璃瓦反射着现代的光泽,梁柱间的古老讯息,已藏在了厚厚的化学油漆后面,逼仄、神秘、落寞,与现代钢筋水泥的楼群格格不入。沮渠蒙逊的王朝只剩下一个背影,张勇的“牛马互市”的辉煌一去不复返,紫皮大蒜和一代梨王的风光不再,定格在史书里的很多很多的东西,或许还会被佚失、遗忘,谁知道。如今,从洪水城东城门的原址出发,一路向南,楼群、街衢、车流、市声和人群渐次虚幻,沿旧唐蕃古道再一路向南,可直达风景名胜区扁都口。蒙古包、白色的经幡、藏族服装的汉族小姑娘、各种各样豪华的小轿车,在两山对峙、一水中流、金花遍野的避暑胜地,像格桑花一样开放。手抓羊肉、羊血筏子、青稞面搓鱼儿,青稞酒酒香阵阵,现代的音响设备把原生态的音乐放大、加工、变异,舞曲阵阵,藏歌悠扬,叩响青松流水,回荡在悠悠深谷,渐飘渐远,随风飘逝。永固,也成为一个名词,在许多人和我的篇章中屡屡出现,徒留几多慨叹。那曾经华丽的城廓和如今破败的废墟,在庄稼和现代气息的包围中,不再有往日异域般的神韵,砖城墙护城河,白牦牛黑骏马,胭脂红铁弯刀,匈奴当年撤离河西留下的“失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蓄不藩息”的苍凉的歌曲,皆成为传奇故事。   洪水及洪水以南,我和秋天一道,极目眺望,雪山、丘陵、河道、田野,甚至白杨、小麦、绿草,似乎应该与百年以前、千年以前、万年以前相比,没有发生多大的变迁。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亿万斯年,累世此景。只是目光所触及荒野的无主荒坟、远方的赤色峭壁、田野中瑟缩的茅草,在这样的季节,总会让人倍生沧海桑田的慨叹。我不知道,这样的慨叹是多余还是清愁,是无助还是人性使然,是幼稚可笑还是无病呻吟,我不知道。我想极力解说的欲念似乎仅仅就是,在这方生我养我的地界,也只有用絮絮叨叨的说辞、颠三倒四的奇想,还有言不达意的文字,方能将我心中对于它的更多更多的东西,能够稍微的言说一二,用以销蚀胸中的块垒,冲淡心中过多的疑惑,也许只有这样,我方能够在我贫瘠的文字的涂鸦中,得到些许的安慰。   我知道这一切与季节无关,与秋天无关,与洪水以及洪水以南似乎更无关,但是如今,我却站在了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方,默默的张望、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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